第36章 顶不住,我也顶不住啊!
李梦说完后,怕任浩没听懂,还眨了眨眼睛,意有所指。
“……”
任浩笑了笑,他自然是听懂了,李梦说问过领导了,王行说后台崩了,这已经很明显了,李梦已经说得很明白,是王德发指使的。
“王德发……”
任浩目光顺着副行长办公室看了一眼,此时房间门被关上,也看不清里面的情景。
任浩的指节叩在冰凉的大理石柜台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像是老式座钟的钟摆,不紧不慢地数着时间。
李梦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喉结下意识地动了动,指甲在掌心掐出的月牙印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她现在也有些慌,职业敏感性让她也感觉不对头。
自己似乎是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如果在平日里,有自己表哥撑腰,她向来在禹城支行我行我素,不到下班时间就吃饭逛街,那怎么了?就连王德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天这情况,刚开始面前这个年轻法官让她二次查询账户,忽然进账后,她就感觉到一些震惊。
若这不是巧合,那就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
当时她就感觉不对劲,然后给王德发汇报了情况……其实吧,现在她心里已经微微有些后悔了,给王德发汇报什么啊汇报!
这不,一汇报就汇报出问题了!
本来司法冻结,只要法院给她出具了法律文书,她就要办理,什么行长签字,那怎么可能那么麻烦!
若是那样的话,怕把行长拴在这儿全天给她签字好不好!无稽之谈。
李梦万万没想到,王德发竟然让她出来拖延冻结,这可是法院,不是老百姓!这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拖延的了的?
李梦虽然跋扈,但并不傻,她知道自己在行里面我行我素,王德发、王辉给她几分面子,不是冲她,是冲她在银保监的表哥。
可现在出现这种情况,王德发不露面,让她直面法院,那后果谁来承担?
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现在面前这个年轻法官的气场,让她都不敢正眼直视。
“同志,司法冻结业务,需要你们行长签字吗?”
任浩的声音轻飘飘的,再次传入耳中。
他身后执法记录仪的红光在墙面投下细碎的光斑,随着他的动作明明灭灭,像极了审讯室里忽明忽暗的白炽灯。
李梦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精心描绘的眼线在颤抖中晕开一丝阴影。
此刻面前这个年轻法官身上散发的气场,比记忆里已经去世的叔叔更让人窒息。
“理论上……”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空调出风口的冷气拂过她发烫的脸颊,“不用,只需要授权就行。”
停顿了足足五秒钟,她才艰难地补充道,“但特殊情况需要!”
任浩微微俯身,李梦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气息。
“那现在到底是你们行长未签字的问题,还是后台崩了的问题?”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让李梦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可能……二者皆有吧。”
她终于吐出这句话,说完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身体微微向后仰,靠在冰冷的柜台上。
……
南江银行禹城支行行长王辉盯着面前凉透的普洱茶。
茶屋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却盖不住他急促的心跳声。
手机就放在紫砂壶旁边,屏幕黑着,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刚才接到王德发的电话后,他当时就震惊了,怎么可能,这件事办隐秘,法院是如何知道的?
真的,他现在心里震惊极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例,有些熟悉的老板要走账,需要提供个账户,他们按照流程,只需要重新给他开一张银行卡就好了。
这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对方被法院执行的事情,他们银行怎么会知道?
法院冻结账户,也会出现遗漏,并不是在法院内网上所有账户都可以查控到。
那些五大行什么的,法院必定盯着,可像他们这种地方性银行,法院有时候压根注意不到。
所以有时候帮大客户新办理一张银行卡也属于正常,关键对方还给的多。
至于后续能不能被法院查控到,那就看你们的手段!
但问题是,银行刚办理下来,为何法院就这么巧来冻结?
守株待兔?!
一想到这儿,王辉额头也微微渗出一些冷汗,同时心里都忍不住骂娘了,一个民事案件罢了,你这是当公安刑事案件一样侦查?!
你要不要这么认真,要不要这么负责,要不要这么紧追不舍?
王辉回过神来,事已至此,现在只留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个是配合法院冻结,只要把进账的资金冻结到,法院也不会说什么。
另一个,就是再拖延一会,等丁劲松将这笔款转走,以前法院没注意到,这种操作倒是无所谓,但人家就在行里,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让丁劲松把账转走,他怕是会有麻烦。
王辉有些心烦意乱。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时。
王辉看了一眼,丁劲松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王行啊!”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笑声,带着几分得意,“我那笔款对方说已经打进来了,你让人盯一下,放心,不让你为难,过两天我就找个别人账户,转到别人卡中去。”
王辉咬着牙齿,压低嗓音说道:“过什么两天,现在法院的人就在我们支行!”
嗯?……嗯嗯?!!
你说什么?!
法院的人在你们支行?!电话那头的丁劲松当时就呆住了。
电话那头陷入死寂,只有电流的杂音在空气中流淌。
许久,丁劲松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来:“怎么可能,消息怎么走漏的,来的是谁?”
“林城区法院的任浩。”
王辉吐出这个名字时,感觉喉咙被一团棉花堵住。
果然,电话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丁劲松的怒吼:“怎么又是他!”
王辉捏着鼻梁,试图压制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要不抚养费给了吧,这样你还能剩下点。”
“给?做梦!”
丁劲松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我凭什么给?王行,你别忘了之前我给你送过的可不少!这点事都办不好,小心……”
后面的话被电流声吞没,但王辉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威胁。
挂断电话后,王辉呆坐在红木太师椅上。
茶屋里弥漫着陈茶的苦涩气息,他盯着墙上的山水画,画里的高山流水此刻看起来像是一个困局。
手机在掌心发烫,他咬了咬牙,最后拨通了王德发的号码。
……
禹城支行。
办公室的百叶窗将阳光切割成一道道金线,正打在王德发苍白的脸上。
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他却不停地用手帕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嘟嘟嘟。
王德发盯着手机屏幕上王辉的来电,快速拿起来接通。
“王德发,无论如何,找个拖延理由,把业务拖到明天!”王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行,这可是法院,我能顶得住?”
听到这话,王德发都有些无语了,嗓音发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王行,我怕是顶不住啊!”
他顺着门缝,依稀能看到外面那道年轻的身影。
刚才一番对线后,他都被逼得溜进了办公室,说实在的,对面那个法官看起来容貌年轻,但说话时候那股子气场,真不是盖的!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砸在桌面的闷响:“顶不住也要顶!不然我挨处分之前,先把你弄下去!”
王德发的手无力地垂下,手机“啪”地掉在办公桌上。
他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想起去年冬天,他在私人会所塞给王辉和几个领导的沉甸甸的信封,然后拍拍手,又叫来的初恋。
那时他觉得那是改变命运的机会,结果也确实如此,他因此当上了禹城支行的副行长,但同样的,现在也成了他左右为难的摇摆锤。
都说人一辈子是选择大于努力!
这句话没问题,可有时候,成年人看似有很多选择,其实给自己的选择只有一个。
同坐一条船上,你若是下船,可能会回到当初自己最狼狈的时候,甚至还会沾上水渍。
“没有选择啊。”
“拼了!”
王德发猛地站起身,西装外套的纽扣崩飞一颗。
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涣散,领带歪斜,完全没了平日里副行长的威严。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却发现无论怎么调整,嘴角都挂不上那抹得体的微笑。
顶不住!
那也要顶!至少还有机会!
要不然,自己怕是前途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