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百里村聚无人烟
光和七年,正月。
朝廷拜卢植为北中郎将,令其率领一千禁军,纠合冀州义兵,共同讨伐赤炎道流贼。
所谓冀州义兵,其实就是冀州豪族私兵。
冀州豪族联合对赤炎道发难,仗已经开打,朝廷也只能被迫支持。
这就是朝廷的窘境。
禁军只有五千人,根本不足以威胁地方豪强,反而会被豪强裹挟。
皇帝想增加禁军,立即遇到了来自地方的阻力。
在豪强眼中,一个虚弱的皇帝,对于各方都有好处。
皇帝已经坐拥四海,何必再生獠牙?
卢植领兵,率领一千禁军北上。
对于卢植来说,这是他最风光的一次。
担任禁军五校之一,手握精锐兵马,挥戈北上,何其壮哉!
来到延津渡口,兵马开始渡河,卢植选了一个高坡站好,看着铠甲粼粼的大军,昂首捋了捋胡子。
一旁侍卫的简雍,此刻正抱着剑四下顾盼。
卢植正愁没人说话,对身旁简雍道:“宪和,你说我这次北征,能否建功立业?”
简雍抱剑拱手,说出自己的担忧:“先生,咱们兵力太少,作战要依靠冀州豪族,你能不能立功,要看他们出不出力。”
“呵呵呵。”
卢植笑着说道:“宪和一语中的,想必过了黎阳,就能见到冀州豪族之人,战事定要从长计议。”
卢植坐船过河,来到黎阳。
让他有些尴尬的是,黎阳十分安静,不见有很多人来迎接,只有黎阳县令和一班吏员在等待。
寒风吹过,卢植胡须飞扬,一股寒凉顺着领口灌入胸腹。
黎阳县令拜见卢植:“卢将军,听闻你来讨贼,某在此等候多时?”
两人上车。
卢植问道:“冀州不是民乱汹汹吗?为何不见各方部曲督前来接受调遣。”
禁军出动,知会地方,便会有部曲督,前来禁军将领帐下听命。
卢植不是第一次领兵,虽然以前没有这次领的禁军多,但情况应该差不多。
黎阳县令笑眯眯道:“冀州别驾沮授通晓军事,正领着部曲督们在前方作战。”
卢植反问道:“冀州如果能处理民乱?我带禁军来干什么?”
县令道:“军事之事,某不太知晓,沮别驾说了,让各地官员好好接待禁军,保障供应。
“至于作战……冀州部曲足以平贼,禁军只需要驻扎在邺城,防止赤炎道偷袭州治,便是大功一件。”
有些话,这县令不方便说。
冀州豪强攻打赤炎道,要焚烧村聚,屠杀生民,这种事卢植肯定不许。
所以豪强们一开始就商议了,把卢植高高供起来就行。
若是皇甫嵩来,肯定没事。
皇甫嵩好说话,准确的说是没什么原则。
可是卢植不一样。
虽然他也是世家豪族出身,但文人的底线和风骨还是有的。
卢植知道,冀州本地人合起伙来欺负自己。
卢植当过流官。
这种事情卢植遇到过不止一次。
目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顺势而为,自己越对抗,地方豪族就越团结,态度缓和一些,没准还能有商量。
卢植对黎阳县令道:“只要能剿贼,在哪儿驻扎都一样,老夫乐得清闲。”
“那就好。”县令笑道。
……
禁军进入邺城。
冀州刺史、魏郡太守接待卢植,邀请一帮文人,置酒高会。
问起冀州局势,官员一直搪塞。
卢植内心感叹,冀州这个地方,世家豪族势力太强,真不知道,现在的冀州还是朝廷的冀州吗?
回到军营。
卢植召来简雍。
“宪和,你去太行山看一看,前方战事到底如何,速速回报。”
“诺!”
……
魏郡,涉县。
村聚被烧成废墟,处处尸横遍野。
所到之处,一片乌鸦哀鸣。
简雍踏上这片土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大汉领土之上。
简雍靠近尸首,见地上横七竖八之人,青壮老弱都有。
走到一处断臂残垣后,是一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尸首,让人不觉唏嘘。
周围恶臭味冲天,让简雍一阵反胃。
忽然,简雍看见一群人,骑着马带着面罩,正在前方行走,简雍躲在一处矮墙后。
在简雍不远处。
为首蒙面人停下,手里拿着简牍毛笔,缓缓记录,其余人在周围警戒。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远处一人高呼。
“他们是御史台之人,杀了他们!”
紧接着,一队骑兵冲杀而来。
“贵人快走!”
蒙面骑士迎着骑兵冲杀过去。
被称作“贵人”的蒙面人骑马绕到矮墙后,看见简雍大吃一惊。
简雍急道:“你们是御史台的?我是北中郎将部的。”
蒙面人点了点头。
简雍从她长长的睫毛,能看出来,她是个女子。
忽然,一支羽箭袭来,射在女子马匹上,女子直接被掀了下来。
简雍扶起女子,见马匹已经惊慌跑远。
“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简雍拉着女子,靠着房屋遮蔽,一路逃亡。
到了村外,简雍解开战马缰绳,递到女子手里。
“你快走吧!”
“你呢?”
“我没事,轻易没人能杀我。”简雍笑道。
女子颔首,骑马远去。
……
大路雪花四溅。
女子走了不多远,蒙面骑士追上,护卫在一旁。
“贵人勿怕,几个杂兵,不是我们的对手。”
女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没想到,魏郡边界竟然成了这般模样,陛下知道,不知会如何震怒。”
女子在腰包里抓出一把石灰,在身上拍了拍,随后摘下面罩,拿出水筒,喝了一口草药汁。
这是用来防止疫病的。
这女子是宫人卫良依,魏郡本地人。
因朝廷在冀州消息断绝,皇帝于是找到卫良依,命她率领精锐,持御史台文书,到冀州查访消息。
没想到,冀州豪强私兵,简直无法无天,见了御史台官差,一样砍杀。
身旁禁卫道:“贵人,可见赤炎道并不是豪族兵马的对手,沮授已经打到了涉县,几乎打穿了太行山,赤炎道节节败退。”
卫良依问道:“我们只见有村聚被屠戮,可没见有战场痕迹。”
“贵人的意思是?”
“赤炎道在避战,根本没和沮授正面交锋。”
禁卫颔首,问道:“那么,赤炎道的主力兵马在哪儿。”
卫良依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我知道,赤炎道肯定会出其不意,重创冀州豪族。”
“贵人如何知道?”禁卫问道。
卫良依深吸一口气,看着天空道:“说不上来,一种直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