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恭敬低下的神态，以及一袭话语出来以后众人默默无言。
有的惊讶于从来都是绝世高人姿态的掌教居然能做出如此谦卑的姿态。
有的想起自己以前下山时候听过的有关雪鹰仙人的说书故事，盯着司无邪一脸狐疑。
而更多的则是，因为赤鸢仙人……这四个字。
不同于最近才兴起的说书故事，赤鸢仙人在大明的每个地方都留下过传说。
听闻就连皇帝就位登基也必须前往太虚山——一是为了封禅表明正统，二便是为了拜访仙人。
众人丝毫不怀疑掌教的眼光，也不会觉得她认错了人，眼前这个男子高深莫测的实力，还有那位斗笠女子缥缈的气质做不得假。
但是因此众人再次诞生了更多的疑惑。
那位气质出尘的女人，就是鼎鼎大名的世间真仙赤鸢？
那个一头白发的居然不是传闻中的阎世罗，反而是话本上的雪鹰仙人？
雪鹰仙人真的存在，可为何要和赤鸢一路？
还是说如同坊间传闻一般，雪鹰和赤鸢其实是一对？
但是最重要的众人纷纷迷茫的是。
为何掌教要跪那个白衣人？
为何峨眉要请罪？
“请罪？”
司无邪呵呵一笑。
“我知仙人布武于世间的初心，乃是希望天下承平，无妖兽之患……我来峨眉路上，只看到农家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家徒四壁……可即使如此他们也还得在门派所属的田地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出请罪，要求原谅？”
“老身惭愧……”
峨眉掌教不做多解释。
那最开始出剑的女冠忍不住开口。
“师尊宗门大会之上时常告诫我等奉公克己，以降妖除魔，锄强扶弱为重……虽然武者势力若要存活免不了向四处敛财收地，但是峨眉对四周百姓已经是有好的待遇而且，我们也尽力保护周遭不受妖兽侵袭……”
司无邪呵呵一笑。
“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女冠皱眉。
“为何不信？我说话句句属实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原来如此，不是坏而是蠢……你们的高层人员似乎完全不懂底下的蝇营狗苟。
或许吧，你不会去压榨为难百姓，可你的下属呢？”
那女冠再次皱眉扫了一眼经常在自己手下做事的弟子，却立刻发现对方眼神闪躲，明显有鬼。
女冠瞪大着眼，气的面色通红。
司无邪凌厉的目光扫过余下的峨眉弟子。
众人纷纷移开目光，噤若寒蝉。
峨眉掌教叹息一声。
“人光是控制自己的欲望就已经难如登天，要想完美的管理他人谈何容易……
我知晓峨眉所作所为，难以服人，更难以服先生，只求莫要惩罚我等弟子，若要杀人杀我一人便足以。”
“师尊！！！不可！！”
“掌门！何至于此！！我等武者修行数年怎么可以引颈待戮？”
“就算死战我们也不会让掌门牺牲！！”
“对！死战！护我峨眉！就算真是仙人来了又如何？！！”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峨眉弟子们纷纷再次扬起长剑出鞘。
峨眉掌教皱眉怒呵。
“胡闹！！你们真以为我是开玩笑的！！”
“纵是死我们也不会让掌教送命，在这说梅花护山大阵已成若是掌教主阵与仙人交手，胜负也还未可知！”
老妪无奈叹息一声苦笑道。
这群傻孩子……
真的知道什么叫做仙人吗？
仙和人能一样吗？
她道心通明观那红发女子和清冷的黑发女子已然是人中龙凤，赤鸢仙人和这个雪鹰更是深不可测。
那方才出声的女冠皱眉上前对峨眉掌教小声道：“师尊，真的没有半分胜算吗？”
老妪看了一眼好整以暇，脸上挂着几分讥笑的司无邪，摇了摇头说道。
“只有登上了山顶的人才知道，天空多么的遥不可及。”
“掌门真人休要多言，待我等……噗……”
众人还未说完便感到山岳一般的压力担在肩上，众人整整齐齐，被这重压压的口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刚刚站起却又立刻跪下。
“老身积德行善一生，虽未管好下属弟子，但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仙人心系百姓苍生固然对我等生厌……
但还是斗胆求仙人网开一面，我的性命归你，地契归于百姓，峨眉尽散不复存在……”
老妪面色沉重，但终究没有反抗，却是长跪地下高声哀求。
五宗十三派这样的庞然大物说散就散，若是让旁人听了只会觉得天方之夜谭。
但只有老妪才知道眼前之人多么恐怖。
她叹息一声，有些后悔当时为何没强行将去讨魔的红拂留在峨眉……
这样的人，就算整个武林冲杀而上又有何种作用？
白衣白发的青年，无悲无喜，站在原地手掌成平抬起，再次下压一分。
轰！！！！
顷刻之间所有峨眉弟子再次感受到一阵压力，犹如山岳在背，被整齐压趴在地面，大多数根基不稳的人，骨骼都发出嘎吱嘎吱声，听起来令人牙酸，就好像仿佛下一刻身体就要裂开。
所有人趴着的地面轰的一声陷下。
“啊！！！！”
“好痛！！！！”
“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
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刚刚准备对青年群起而攻之的想法是多么荒诞。
这股力量，怎么可能是凡人能抗衡的！
司无邪淡淡道。
“你们比那些在桃山围攻我的你们那些师兄师姐，强多了……至少很会说大话，还敢拔剑。
嗯……所以她们都回不来了。”
听闻此言众人更加心惊胆颤，寥寥数语众人想了很多，甚至有人猜测到真相。
他就是那个阎世罗？
可掌门不是说他不是？
所以他不是阎世罗但是却被讨魔联盟误认？
讨魔联盟打错人了……关键是，他莫非一人就把讨魔联盟灭了？
怪不得自从数日之前起出去讨魔的队伍就再也没了联系。
峨眉掌教，抬起皱纹沟壑密布的脸，艰难的看向司无邪。
“还请仙人高抬贵手。”
司无邪指了指自己。
“你看我像仙人吗？我不是阎世罗吗？”
“仙人说笑……老身听闻你和赤鸢以师姐弟相称，自然也是仙人。”
司无邪哈哈一笑看了一眼符华。
后者一如既往目光古井无波与他对视。
青年叹息一声。
这样的眼睛看多少次都不够啊……
他咳了咳。
“总算说了句人话了。”
他缓缓收回手掌，众人顿时感觉压力骤减，因为突然消失窒息感，大多数人狠狠的捂着喉咙咳嗽着，不过因为方才的插曲，再也没有人敢对着司无邪叫嚣。
她们目光忌惮，低着头不敢看白衣男子。
“我来此，本身是想看看你们识不识相，一路行来百姓哀怨不断，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本身是打算替天行道，灭了峨眉，但是你刚刚那句话让我觉得好听就算了。”
峨眉掌教沉默片刻静待下文。
果然听到司无邪说道。
“你，峨眉掌教带些精锐弟子如今开始赴往顺天府，把你那些弟子带回来吧。”
“多谢仙人……敢问，我们需要付出什么？”
司无邪冷笑。
“你们什么也不需要付出，感谢吧，我们甚至还会给你们一个官方身份。”
峨眉掌教紧皱眉头苦思不解道。
“仙人意思是说？”
“从今以后，天下武林皆得听朝廷调配，以绞杀妖兽为职。”
雪梅沉默良久叹息一声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将江湖门派统一归于朝廷管辖调配……原来如此，朝廷武者势力对比江湖本就势弱……
如今他桃山一战，打断天下武者门派的脊梁，折断数不胜数的神兵。
纵使剩余武者门派还有反抗之力如何比得上朝廷一家独大。
再加上这位仙人的存在，那个敢不服？
不服就灭门？
所谓的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其实就是什么都得付出……恐怕以后所谓的门派也只是朝廷的一个衙门……不过至少峨眉还在……
“老身知晓了……”
司无邪嗯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对，怎么感觉脚边软软的。
低头一看道冠小姑娘早就呼呼大睡。
这也睡得着？
司无邪眉头跳了跳，轻轻用脚尖勾住小姑娘。
“年轻就是好啊。”
随脚用巧劲勾起小女娃，老妪随手接住。
司无邪拂袖离开。
令峨眉掌教震惊的是……苏湄凌霜和符华紧随其后，看起来居然有些以那位青年为主的意思。
“如后有不听调遣，或者再鱼肉百姓的情况，我会亲自再来峨眉看看“诸位”。”
峨眉掌教终究松了一口气，微微躬身。
“敢问仙人何去？”
“去那些接到了朝廷召令，却还是不守规矩的门派……”
于是峨眉掌门知道了。
最近的，江湖怕是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