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飞鸟灵活地在凹凸不平的井壁上下行，有时站不住脚要落入井水中，便打两下翅膀，借助轻巧体重乘着空气向上飞段距离，在更合适的落脚点小歇会，歇够了后又再度出发。

　　全程陆恒没有控制，是飞鸟自己的生物本能。

　　前后花了1分钟左右，漆黑环境下，4号飞鸟站在了一块被腐蚀的浮木上。

　　陆恒接入视野，勉强能看见井水上飘着有六、七块长条浮木，它们原本大抵是能覆盖水井口当作防护的，不知是被什么砸碎裂成两半，便不分正反头尾的浸染在井水中。

　　光线稀薄。

　　如果用任何一款设计软件里的明度来比喻，此时井里明度值只有10点，像这样，鸟眼都有些不好使了。

　　陆恒控制4号飞鸟再度环顾四周，无异样。

　　不得不是要看看井水下了。

　　仔细一看，还真是发现有一团模糊的光芒在漆黑水波下藏着。

　　陆恒很好奇，连带着4号飞鸟都不自觉把鸟头伸进了井水里。

　　浮木上，这小鸟儿双爪岔开，身子前俯，翅膀张开保持平衡，像个人似的把头没入水中。

　　忽然，一颗脑袋迅速生了出来。

　　那是颗男人头，短发与眉须在脏水中浮动，脸上带有惊恐与焦急，整个身子都竭尽全力在作出向上探头的姿势。

　　这是多善。

　　陆恒以为多善马上就要探出水面。

　　可他与4号飞鸟对上了眼整整3秒，咕噜噜的气泡从他嘴里不断吐出，往后几秒里他不论怎么怎样都没能上浮1厘米。

　　片刻后，多善双眼失神，全身所有的力道像是停电般被卸下，像个玩偶一样无力垂下井底。

　　多善死了。

　　他死的时候，陆恒通过4号飞鸟读出了他的唇语：救我。

　　陆恒迅速操控4号飞鸟从井水里拔出头来，断掉视野。

　　他坐在树林里，周围已完全寂静。

　　朝着步道那边看去，灵异小分队开了车灯，看样子几人还在拍摄。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再度连接4号飞鸟的视野。

　　傻鸟在断连的这会猛猛摇身子，脏水从它颈部羽毛里点点溅出。

　　“傻鸟们具备一定的防水性，说不定能潜下去看看井底里有什么……”

　　来不及为多善的死悲伤，陆恒正欲控制4号飞鸟跳水，水面泛起涟漪，一只被浸泡的肿胀的手猛地伸出，一把抓住4号飞鸟往下拉扯。

　　陆恒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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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善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都快7点了。”

　　团队里有成员担忧问道。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郝诚虽然是男性，但玩的恐怖游戏，看的恐怖电影多了，心里总是不自觉往鬼神的方面联想，更何况他们真就身处被称作“鬼城”的地方。

　　“都让他不要乱走咯！”

　　马文丽踩在书桌上双手环抱于胸前，一脸不满。

　　“别说了，文丽。你干嘛一定要踩那张书桌啊！”从树林里逃出来的夏悠悠仍对之前发生的那一幕有很大心理阴影。

　　这书桌是马文丽为了说服大家此地很正常，鼓起勇气重回树林里搬出来的。

　　什么？这书桌哪里正常了？

　　如果有人这么反问马文丽，她会嘲讽对方：

　　开玩笑？泼天的流量都不要了？

　　“素材应该够用了吧？再不够用也没办法了，这天这么黑完全没法拍，打了几个灯都不管用啊。”

　　道具师李仁在一旁抱怨。

　　他们出门前不是没看天气预期，看了，是大晴天，以雾都这天气来看晚上8点都应该还亮着天，怎么7点不到就全黑完了。

　　“天黑更有氛围感。”马文丽指着那些神鬼塑像：“走走，我们再去补一些底光镜头。”

　　“那，那个……”

　　另一名道具师黎阳鼓起勇气走上前来。

　　马文丽停下来脚步，所有人看向他。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附近好像不止有我们啊……？”

　　黎阳是个瘦高个子，和李仁一主一辅。李仁主要是负责用反光板调整光线打光，黎阳是负责实物道具，之前树林里那稻草人就是他的杰作。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脸上表情都不太好了，总觉得一股冷风呼啦呼啦的往背上吹。

　　“有啊，之前那路人应该还在吧？之前看见他钻树林里去就没出来过。”

　　马文丽随意说着。

　　“不是路人！”郝诚着急补充道：“嗯，他是游戏制作人，也是来取材的。”

　　“嚯！”马文丽看向树林：“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他该不会存心捉弄我们吧？这书桌怎么看都像是人为的恶作剧。”

　　眼看郝诚张嘴就要反驳，黎阳连忙打断他们的谈话。

　　“不，不是。”他说起话来有些费劲。

　　“我见到的人影…有些矮，有些高壮，绝对不是白天那个帅哥的体型……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真没开玩笑啊，不然怎么会提出来？”

　　“是吗？”

　　马文丽皱着眉，拉着郝诚的手往神鬼塑像走去，她还是要完成自己的拍摄计划。

　　“…说不定景区还有工作人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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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井底，4号飞鸟被手抓住，想要挣脱出去却无能为力。

　　陆恒缓了好一会才重新与飞鸟建立连接。

　　4号飞鸟现在显然身处水中，它挣扎着呼吸，费尽全身力气想要逃离，但无能为力。

　　陆恒有预感，傻鸟军团的这些飞鸟虽然比普通鸟类强很多，终归还是要遵循正常的生物规律，饿了得吃，溺水会死。

　　小黑子就没给他这种担忧。

　　4号飞鸟挣扎时，陆恒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无力感，作为一只鸟，它实在太渺小了，连压制怪谈的规则也没能起效。

　　不能浪费还能控制4号飞鸟的机会，陆恒控制它的头部往四周扭去。

　　于是4号飞鸟的下半身还在挣扎，双眸却像猎人般虎视眈眈地巡视周围。

　　井底，发散着微光的是一块手机。

　　屏幕是亮起的，但看不清屏幕里有什么内容。

　　借助微光看向附近，多善就凄惨地死在这儿，尸体被一股莫名力量压缩，翻折，蜷缩在井底。

　　借助微光往后看。

　　勉强能看见，校服的衣摆。

　　再往上，就全是黑暗了。

　　突然，一股充血的感觉击向陆恒的脑海，他脑袋像被锤子敲击一样痛，痛苦持续一瞬后，他重新睁开眼，腥热的鼻血从鼻中隔流下。

　　与4号飞鸟的控制彻底中断了，陆恒无法再从它那里得知任何消息。

　　“不行…我得出去告诉他们，不能一个人下山。还有，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陆恒捂着脑袋摇晃着站了起来，恍然间，他看见和听见树林里有许多动静，脑袋上的那些树冠好像在剧烈摇晃。

　　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停留片刻，陆恒立即冲了出去。

　　就在陆恒回到步道后的后一秒，景区里的广播没由得响起一阵铃声，这铃声急促欢快，就像是他高中时晚自习的那些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