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选择略过这个问题。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在这里争论这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再多的嘴皮子也不如多救几个无辜的人。

　　「你受谁的指示做的这些事？」

　　陆恒希望藉此问出黑西装男人的身份，在他看来，他们之间应该是自己和面试官的关系，一个负责牵桥搭线，一个负责具体执行。

　　教授微笑。

　　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不是他能回答的。

　　陆恒略微皱眉，擦去原先字迹，拿起粉笔继续提问。

　　「鬼国神宫后有什么？」

　　这是陆恒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之一，鬼国神宫和玉溪路9号正好相对，他很难不去联想。

　　教授浅笑道：“藏有时间。”

　　然后便闭口不谈。

　　陆恒直视着面前的教授，越看越觉得他像只狐狸，几个问题问下来尽是遮遮掩掩、话题转移、情绪输出，有用的信息啥也不说。

　　鬼国神宫如果藏有时间，那相对而言，玉溪路9号那摩肯大通银行岂不是藏有空间？……好像还真是，当初面试官就是把他拉到一个奇异的空间进行会谈的，正如此刻。

　　真有这么巧吗？

　　忽然，面前的黑板一阵晃动，泛出白色的边，就像是梁婉婉被存储之前抖出的白色残影。

　　这现象是陆恒第二次见了。

　　陆恒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只感到时间上的压迫，好像这场谈话持续不了多久了。

　　关键的问题，还剩下什么关键的问题？？

　　有了！

　　「把你知道有关怪谈的一切告诉我。」

　　小黑子、傻鸟、打电话的小女孩、面试官、夕、挑尸人、精神病、披麻吊丧客、百眼罗汉、7年12班的诸位、阎王石像…陆恒至今为止已经见过不少怪谈，但他总觉得自己除了知道怪谈诞生于极低概率的巧合外，完全不了解怪谈。

　　如果是怪谈的制造者，一定很清楚怪谈是什么。

　　教授双眉上扬，他眉头和鬓发都已发白，额头上有许多老年斑。

　　“还以为你已经做过岗前培训了呢，没想到我还要来帮你补课。”他歪了歪嘴：“你这问题真是狮子大开口。”

　　他依旧笑了笑：“我可以回答你，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权当我的辛苦费，如何？”

　　「什么事？」

　　“哦，很简单。”

　　教授毫不在意地说着：“如果你见到我，便杀了我。我知道那群人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说不定在你的时区里，我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痴呆，或者变成精神病了。都有可能。总之你见到我就顺手杀掉，我不愿意这样活着。”

　　他顿了顿：“你杀人没问题吧？”

　　陆恒瞳孔一缩。

　　杀人？

　　那他之前说什么人类进步、生存法则、规则制定，说的那么宏大，结果他本人已经迎来了结局吗？

　　他在梁婉婉身上留了这么一手，就为了有个人杀掉他，结束他的痛苦吗？？

　　陆恒无法理解。

　　但他知道，此时只能回答「好」。

　　看到这个字，教授松了口气，陆恒注意到他的眼神时不时飘向远方树林里，和鬼国神宫处，陆恒的视线也跟过去好几次，不过除去一些保镖，什么都没看到。

　　“或许你会很好奇，为什么有的人能通过培养成为怪谈，有的人则不能。这一切都和人类的内心欲望有关，准确来讲，是偏执。偏执的人更容易诱发出‘精神失常’的状态，从而步入‘存在失常’的阶段。”

　　“精神失常可以称作人类伦理上的缺失，但存在失常却是一种‘故障’般的天地法则。在这个世界中，步入存在失常的人类要么在痛苦中死亡，要么彻底异化成为怪谈。”

　　“小友，你不会觉得失常只有两个阶段吧？如果你运气好的话，你还可以见识都到第三阶段，这个阶段的失常是没有上限的，理论上，任何一种怪谈都藉此无限成长，达到毁灭世界的程度。”

　　“这种失常，叫做‘灵异失常’。”

　　“灵异失常使怪谈更加怪谈，可以是规则的作用范围扩大，也可以是个体增长，或者叠加规则，种类繁多，数之不尽。”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拿到答案的，但你已经通过梁婉婉来到了此处。那想必你也见过梁婉婉身上会有一些特殊状况。她就是已经‘灵异失常’过一次的怪谈，当然，这还不是她的极限，如果在最后忒修斯之船的问题上一直回答否，每回答一次，她将失常一次。至于她失常后的表现…真是很烧脑，我相信你不会希望遇到。”

　　“好了，时间紧迫，关于怪谈的诸多信息我已经告知你了。另外，你之后也会愈加频繁地遇到一种似怪谈、却非怪谈的东西。”

　　教授看向面前的空气，缓缓说道：“我们一般称它们为‘尸者’，它们之所以存在，有两个原因。一是被怪谈所伤害，二是具备执念或怨念。有时候，它们是单独的个体，有时候，它们是集体，有时候，它们干脆直接附属于怪谈。”

　　“相信你已经完全了解怪谈与尸者的区别了，前者是‘怪谈’本身，后者只不过是残缺的存在。虽然，个别尸者也具备能够抗衡怪谈的力量，但整体而言，尸者远远比不上怪谈。”

　　“噫…该死的家伙们又来检查了，好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没？如果没有，你赶快回去吧，我要在黑板上重新写些东西应付应付。”

　　「为什么帮我？」

　　对于教授所说的，关于怪谈的信息，陆恒认为应该是真实的。但陆恒坚持怀疑他说这些东西以外的目的绝对不纯。

　　刻意留下一个怪谈来传递这些信息，只为了让别人杀掉自己，那他干嘛不直接自杀呢？

　　陆恒不相信教授不具备自杀能力。

　　果不其然，这老狐狸又笑了笑。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只需要知道对于当下生存有益的东西就行了，否则很快就会被盯上的。小友，这是我为数不多真心给你的建议。”

　　“这个世界，可比你想的大着呢~”

　　教授说完这些，不再看向空气，而是慢步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陆恒知道他不再打算回答问题了，于是在他下笔前及时在黑板上写上了“今天”两个字。

　　瞬间，天地齐平，万物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