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工夫，立香和安兹就交换了各自知道的信息，以及对方需要知道的信息。

　　立香重新理解了艾蕾的那句话，利奥就是自己的邪恶面。

　　关于利奥在奎德仑王国军干了什么，安兹都是通过阿拉蒂娅得知的。从法罗尔矿井开始到辛迪科斯决战之间利奥干了什么，安兹并不清楚。

　　但即使如此立香也很确信，假如自己和修玛替换利奥和赤瞳，那自己一定会做出跟利奥几乎一样的决定。说服精灵，加加尔镇，攻打要塞，等等等等。

　　“原来如此，你们世界的人类……”

　　听立香说完，安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看来我赌对了。”

　　“说起来安兹你是怎么复活的呢？”立香问道，“我在以前的幻想地也见过自我召唤避免消失的从者，但那需要圣杯的支持。”

　　“而根据你的叙述，圣杯被那个咕哒子隐藏在崩坏社稷内，我无法触及。没错，是这样。所以准确地说我并不是重新召唤，而是把破碎的灵基束缚在某个区域慢慢重组。”

　　“某个区域？”

　　“这部分有些长，我就尽可能快点说吧。”

　　*****

　　安兹被召唤的时候，魔族刚发动暴动不久。他花几天时间调查这个世界的情报，得知魔族正在反抗人类后，决定与魔族接触。

　　主要是因为他那个模样跟人类接触实在没戏。

　　顺便一提，安兹和拉哈尔一样听到了咕哒子的声音。对方一直说着让他成为魔王什么的。但是安兹问了些问题，咕哒子胡言乱语含糊不清。安兹就把她屏蔽了。

　　安兹先是见到了贝卡尔。两人切磋了魔法，贝卡尔意识到安兹的实力深不可测。当时魔族正处于人类的围剿中，又分散在各地，急需一个强大的领袖指引大家。贝卡尔马上带着自己的部族向安兹宣誓效忠。

　　之后安兹又收编了格罗拉克和亚伯拉克两兄弟的队伍，带着魔族与人类交战，很快粉碎了人类的围剿。最漂亮的一战莫过于辛迪科斯。

　　发现局势不妙后，人类处决了辛迪科斯内的所有魔族。安兹让贝卡尔和魔女团的几个人混入城中，用自己给的卷轴复活了所有能复活的尸体，和魔族军里应外合，攻破了辛迪科斯。

　　不好意思扯远了。总之，安兹带领魔族把人类打得大败，一切都非常顺利。但他并没有感到安心。

　　因为有两个问题困扰着他。

　　第一是这个世界的魔力。与魔族接触后不久，安兹发现这里的魔力似乎会因为恶意的膨胀而变化。因为魔族为了复仇整天都杀气腾腾的，他很容易看出这一点。但这究竟是魔族自己的特性还是这个世界本身的某种规则，他并不清楚。

　　再一个就是他对自己被召唤的原因不明确。从者被召唤一定有其意义。但安兹并不是魔族召唤来的，成为魔王也不过是顺势而为。这更像是世界需要他做点什么。

　　对安兹而言，弄清自己存在的意义然后完成对应的使命，这一点很重要。可能和他原本是游戏玩家也是公会会长这一点有关吧，遇到任务就要完成。

　　再后来，阿拉蒂娅、凯亚尔葛以及爱德华·蒙克先后被召唤。蒙克因为与安兹投缘选择加入。凯亚尔葛自称是为了寻找理想的复仇者而加入。阿拉蒂娅则是为了魔女团。不管什么理由，大家最后都加入了魔族军。

　　“所以我那时逐渐确信，我们的使命就是协助魔族消灭征服人类。或许其他从者有各自的想法，但我认为这么做没错。”

　　“帮助魔族消灭人类……”艾蕾皱着眉头一脸不是滋味的样子，“听着好别扭。”

　　“这确实。而且我总觉得，那边的世界里人类与魔族本来没有交集，魔族怎么说都是外来者。说魔族应该征服人类或许并不合理。所以我没有对人类赶尽杀绝，而是统治他们。”

　　也就是安兹经常跟部下说的“合理统治”。加上“合理”一词只是为了让魔族们能够接受。

　　同时，为了监视魔力的变化，安兹让蒙克在所有支配地区都设置了画作。那些画的功能并不是散布恐惧，而是调整恶意的魔力，使其不至于过分膨胀。

　　之后某个人的出现，让安兹确信小心点没毛病。

　　那个人就是莉卡。

　　听说有强者援助人类反抗军的时候，安兹就猜到一定是从者。人类那边居然有从者帮忙，而且莉卡无论是性格还是能力，都明显是该站在人类那边讨伐魔族的。也就是说，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专门为了对抗魔族而召唤的。

　　难道说对世界而言，魔族胜利并不是“任务目标”吗？

　　话虽如此，安兹也没有马上改变对策，毕竟只有莉卡还不足以颠覆最初的结论。但在攻打王都的过程中魔族遇到了布洛妮娅，在加加尔镇遇到了赤瞳，后来还有佣兵。

　　越来越多的战力出现在人类那边，就像是一个人发现天平倾斜后，不停地向抬起的托盘加码，使它快速恢复平衡一样。

　　后来安兹偶然联系到芙莉莲，试探她的态度，也是为了确认这件事。不出所料，芙莉莲也敌视魔族。

　　安兹确信了。魔族战胜人类，绝不是世界希望看到的结果。于是他放慢了攻势，意图找到这一切的背后原因。

　　这很重要。

　　假如从者被派来解决某些事件或者达成什么目的，而那既不是“让人类消灭魔族”，也不是“让魔族消灭人类”，难道是让双方保持平衡吗？

　　这恐怕更不可能。双方从一开始就互相憎恨，和解根本不存在。

　　“现在看这就是蛇影故意为之。”安兹说，“战争可以爆发恶意。但要想持续推动战争，就需要仇恨的力量。”

　　“怪不得搞出那么复杂的设定。”立香说，“精灵暗中诱使人类召唤魔族，又让魔族摆脱人类束缚，结果三方互相敌视。干得漂亮。”

　　“所以保持平衡无助于事态解决，但我必须抓紧时间。因为我还发现了另一件极为不正常的事。”

　　“该不会是灵魂吧？”艾蕾问道。

　　“不愧是冥界女主人，说得没错。我自认为比较擅长复活，然而无论我怎么尝试，在那边的世界都无法复活成功，只能复生出灵魂残缺的亡灵，或是没有灵魂的僵尸。”

　　“因为都被莫拉格吃掉了嘛。”芙莉莲摊着手。

　　“灵魂的异常，恶意的魔力，一切都让我感到不安。想要推动事态变化，就必须马上打破这个平衡。所以我做了一个对不起魔族的决定。”

　　那就是送掉格罗拉克。

　　听亚伯拉克报告说格罗拉克追着莉卡到了卡莫尔要塞，准备把人类引出来杀的时候，安兹就知道这个计划一定会失败。但他还是同意了，最后导致格罗拉克战死。

　　而后不出安兹所料，事态真的发生了变化。那就是库洛姆被杀。

　　阿拉蒂娅在报告中指出，此事并非魔族所为。根据她的观察也不是王国军所为，极有可能是某个第三方势力干的，原因尚不清楚。

　　这与安兹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个世界是被某些人构建成这样的，为了达成某种目的。无论是双方轮流召唤从者还是灵魂和恶意魔力的问题，一定都与此有关。

　　想必那些白晶石也一样。

　　“就是那些灰白色的石头吗？”立香边说边比划着。

　　“果然你们那边也有啊。”安兹说，“那些石头大概是来自对面世界的‘垃圾’。如果说两个世界各自维持着善意和恶意的魔力，那么这种力量渗透到对面世界的时候，就会变成无法解析的东西。”

　　“这你都想到了。”

　　“也是多亏蒙克先生提醒。”

　　蒙克提到白晶石类似灰烬的时候，安兹联系之前的推断，和迦勒底一样得出了“存在另一个世界”的结论。

　　不同的是，安兹对这个结论非常确信，而且大概猜到了善意恶意的设定。他感到这个第三势力的规模远超自己的想象。等对方露出真面目的时候，自己可能来不及再做什么了。

　　于是，安兹与蒙克做了一个“保险”。

　　“蒙克先生的画具有‘将情绪投射进任何场景’的力量。既然世界充满了恶意转化的魔力，那么就能‘将恶意的情绪投射到充满恶意魔力的环境中’，从而创造出不易被察觉的结界。他花了很长时间绘制用于隔绝一定区域的画作，加上我的魔法，我们制造了一个安全领域，就在凡界与冥界之间的夹缝地带。”

　　“而那个安全领域的入口就是我看到库洛姆记忆的地方，”芙莉莲说，“我被你拖进去，你的灵基消散后也回到那个地方重塑。当时你不直接下手而是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是因为担心利奥？”

　　“没错，我绝不能让第三个人注意到安全领域。巴洛克我一直在提防，乌鸦的异常我也有所察觉，但没能看穿她。我逐渐确认魔族内部不会有人发现，真正有威胁的敌人应该在人类那边。”

　　也就是利奥，在辛迪科斯遇到利奥时安兹就有所怀疑。这个人是御主，又是王国军许多决策的推手，很符合第三势力的特征。

　　可能的话，安兹想再保存一些战力。因为他不确定第三势力出手后会在那边的世界干什么，那边的世界又是否准备好了。

　　而与利奥缔结契约的从者要么成为他的帮手，要么会被他瞬间杀掉。从者以外的人很难活下来。唯一能保住的只有没缔结契约的芙莉莲。之后事情的发展如安兹所料。

　　立香十分钦佩地点头。

　　“真是谨慎又大胆的计划。多亏有你，我们才干掉了莫拉格。只是你为何会确定第三势力是敌人呢？或者说为什么确定自己的方案是正确的呢？”

　　安兹摇着头。

　　“我并不确定，藤丸立香。对于落单从者而言，最难的就是如何认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我虽然知道第三势力的行动与恶意有关，但我无法得知他们要具体做什么。如果他们做的事情是对的，那我就成了该死的魔王。那个安全区域实际也是我随时准备自我了断的地方。”

　　“这也太周密了吧？”

　　“呵呵呵呵，我的部下有时也这么说，习惯了。对了……”

　　咚——

　　话没说完，缺口那边传来声响。堵住缺口的亡灵军团正被什么东西猛烈冲击着，摇摇晃晃。

　　“蛇影军团！”艾蕾抓起长枪，“这么快又来了？”

　　“我们得走了。”立香说，“埃列什基伽勒，可以吧？”

　　“你是没问题啦。但是修玛刚来，她还不行啊。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那是？”

　　艾蕾有些扭捏地低着头。

　　“就是……我跟着一起上去。用我的力量保证修玛的灵魂完整，到地上以后修复个一两天应该就行了。可是我要是去的话……”

　　安兹笑道。

　　“冥界的女主人，如果你愿意，不妨把这里交给我和芙莉莲处理如何？我对灵魂的控制有些心得，可以维持冥界。芙莉莲对付蛇影军团更是不在话下。”

　　艾蕾谨慎地打量着安兹。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不会突然一剑劈过来吧？”

　　“呃……当然不会。这是什么问题？”

　　“抱歉，只是有点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去吧，”芙莉莲说，“还有御主，这个给你。”

　　她扔给立香一个黑色的四方小水晶。

　　“这是我在安全区域待着没事做的。如果遇到合适的从者，应该可以强化灵基。”

　　“多谢！两位保重！”

　　“你也是，藤丸立香。”安兹说，“最后提醒你一下，我总感觉利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目标，但我不清楚我消灭后他干了什么。所以交给你们了，好好利用我的情报吧！”

　　“好！”

　　互相道别后，艾蕾拉着立香和修玛，在一道光柱中升空，逐渐消失。

　　“你什么时候做了那样的东西？”安兹问道。

　　“在你挂掉之前，”芙莉莲说，“不过真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跟魔族并肩作战的一天。”

　　“哈哈哈，我也没想到。”

　　轰——

　　亡灵军团终于被冲破了，一支大约60人的蛇影军团闯了进来。

　　数量不多，但可以预见接下来蛇影军团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好在两人魔力充足，做好了恶战的准备。

　　呼——

　　但还没开打，蛇影军团后方喷来黑色火焰，把它们全烧光了。

　　“我去，这是到哪了？”

　　缺口那里走进一个蓝发的少年，戴着面具，东张西望。

　　看到安兹和芙莉莲。

　　“哇，终于看到那些影子以外的人了。”

　　他摘下面具。

　　“你们好，我叫利姆鲁，从马克顿遗迹那边过来的。能告诉我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