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峦被薄薄的青雾笼罩,
山峰的起伏宛若巨兽的铁脊在耸动,
一阵冷风吹过雒阳城内,
带起树叶的沙沙的摩挲声,
枯黄的叶片震得平静的湖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倒影中的北宫的殿宇,
依旧是那么的庄重而肃穆,
然而宫殿的飞檐和琉璃瓦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高耸的宫墙在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突兀的鸦鸣在鳞次栉比的禁中回荡。
“你瞧瞧,这干的是什么事?”
王甫尖细的声音刺得赵忠心烦。
但赵忠眉眼不动,
淡淡的回应道:“王常侍,有话不妨直说。”
“赵常侍,这内市辜榷停摆是多大的损失?
你我还不清楚么?
你看这蹇图是不是闹了挺大多大的岔子?”
王甫揣着手停在复道上,等待章德殿内的回应。
赵忠双手伸出宽袖,认真地整了整顶戴的孚帽,细眼瞟着站在王甫一侧的曹节,
只见曹节如古井不波般定定站那,
“像蹇图这么兢兢业业的可不好找啊,
上次我见着他都快比曹长秋瘦了。”
曹节嘴角微动:“那可要让蹇硕劝他叔父好好吃饭,事多食少是不长久的。”
“既然这蹇图精力不济了,换一个便是。”
王甫的话里若有所指。
“王常侍,既然想换人,这必定是寻好继任之人了吧?
这新人可能萧规曹随?”
赵忠以退为进,试探王甫的真实想法,
到底是真的想换只口袋,还是别有所图。
王甫讪笑道:“赵常侍可别多想,
我就是和大伙聊聊。
毕竟出了这么大篓子,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要是能找个开源的财神,我倒是不介意。”
赵忠也笑呵呵应和着王甫,
接着他眉毛一翘道:“王常侍不会让你那干儿子王翘来接班吧?”
王甫眼神一凝,随后不动声色地瞥向曹节,
口中轻道:“赵常侍,哪的话?
我王甫像是那种以权谋私的人吗?
依我看曹校尉正好合适。”
曹节登时成为了赵忠与王甫的视线交汇处,
他被看得不自在,努了努嘴,正想说话。
嘎吱~
章德殿宫门打开,
一清秀小太监从门内踱着步子出来,
正是天子召见,三人默言入殿。
移步进入殿内,
便见着天子刘宏头戴黑介帻,
身着明黄半袖披缥绫,
斜依着床榻,半拥着何嫔,
在三名大宦官面前毫不掩饰。
刘宏见三人向自己行礼便松开何嫔,
正坐在榻上,手搓搓了鼻子,
笑着说道:“三位常侍联诀而来,
真是难得一见啊,
可是西宫修得差不多了?。”
王甫就像是没看见何嫔一般,恭敬地拱手道:“回陛下,西宫的工程恐怕还要延长些时日。”
刘宏横眼看向赵忠,
天子的不满如同实质的刀枪打来,
“赵常侍这是怎么回事?”
赵忠额头冒汗一脸紧张,
稳稳地端着手解释,
“陛下,西宫添置了许多超出规划的构件,
如今工程已经停摆。”
刘宏双眼一眯,用审视的眼光扫向三人,
不会是有人敢贪他的铜钱吧?
刘宏声音如刀,发出了考验质问:
“那可是八千万钱,这才修了多少?
这就没钱了?”
迎着天子如同冬日急雪铺面般的怀疑,
曹节如老僧坐定,一言不发,
赵忠依旧一副战战兢兢的可怜模样,
而冠军侯太监王甫迎着天子拱手道:
“回陛下,这西宫工程是不缺钱的。
可如今工地上的建材已经消耗殆尽,
而宫里添置的建材又送不进来,
唯有能等待民夫将建材运进来宫室才能继续进行。
让天子失望皆是我等之过,
还请天子责罚。”
啪,
说完王甫就是一个响亮的叩头,
其他两人也跟着跪伏。
这时刘宏才眉头一松,没人可以贪他的钱,
天子又问道:
“冠军侯,你说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好端端的材料就都运不进来了?”
王甫恭敬起身,声音清晰宏亮,
“回陛下,乃是党人阴谋暴动,
致使迷阵停摆...”
冠军侯话还没说完,就被天子刘宏打断,
“不可能,就那些个党人,
怎么可能会有能耐使得迷阵停摆?”
见刘宏表示强烈不信,
王甫耐心解释道:“陛下,这些党人虽然大多不堪,
可其中却也不乏一些野心勃勃之辈。
据臣所知,
如果消息属实,
那批遗失的越骑武备,
恐怕就是让党人们偷走了。”
刘宏听到这消息,不疑有他,
登时龙颜大怒,
直掐得何嫔痛呼出声,
“嘤!”
刘宏起身往前走,冷声说道:
“朕就知道,这些党人不安好心,
拟旨!
让段纪明即刻起戒严雒阳,
断绝司隶内外交通,
全面搜捕太学、马市、四方市、陶市、布市、铁市、白马寺...
将雒阳在逃的不法党人缉拿归狱!”
曹节、王甫及赵忠三人皆叩首。
-----------------
与此同时,
太学屋舍内,
高诱提着胡饼,夹着简牍就推门进来,
他身边还跟着一山羊胡老者。
“骋先兄长,可是请来了医师?”
刘备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
“玄德莫急,蒋老也是远近闻名的医生了,
定能治好德然。”
高诱将门推得更开,方便蒋老领着抗药箱的学徒进入屋内。
刘备迎着蒋医师上前,抓这老者粗糙但稳定的手掌,
情真意切道:“蒋老,我兄弟就托您相救了。”
“郎君勿忧,都是分内之事,
只要在老朽能力范围之内,必尽心竭力。”
蒋老手覆着刘备之手,语气坚定,努力基于患者家属信心。
“玄德我们先出来,给蒋老他们留足位置。”
高诱也不等刘备拒绝,就勾着他的肩膀离开刘仁卧室。
见刘备依然忧心忡忡地望着病房方向,
高诱眼神一转,朗声道:“玄德既然已经将德然托付于医师,又何必如此姿态?”
刘备叹了一口气道:“刘备怎么能不担心?
从昨日到现在都睡了快十个时辰了。”
高诱无奈地劝慰道:
“德然能将玄德救出泥潭恐怕是费了不少心力,
也许只是单纯倦了,
我之前彻夜研读经义时也是睡了一整天,
可能等德然睡醒就好了。”
刘备沉默不语。
高诱见状心情也跟着低落,
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转移刘备注意力的法子,
刷,
高诱从腋下抽出那卷扎得紧紧的简牍,
他向刘备轻轻挥舞着木牍,
“玄德你猜这是什么?”
“什么?”
“是伯圭寄来的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