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波看了她一会，用低沉的语调说道：“悄悄地暗恋也好，敲锣打鼓地追求也罢，其实在校园里的恋爱，很少能走向婚姻，更多的是一段人生经历。就像两个菜鸟打架，招式全然不会，全凭一股冲动。有时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有时一个追着另一个要打，要么摔的鼻青脸肿，或者被回身KO，总之这个过程动作笨拙又经常打的气喘吁吁。而且这些菜鸟的抗击打能力都很差，碰几下就伤得不轻，要么哀嚎不止，要么是憋着内伤，要死要活，反正没几个有好结果的。偶尔也有打得比较出彩的，被传为佳话，可个中酸甜苦辣，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照你这么说，在学校里还是不要谈恋爱的好？”

　　“有啥好与坏，你遇到了心动的人，谁能拦得住你？越是阻拦，你越觉得自己是对的。只有自己撞的头破血流后才会明白，这就是人生经历。大人能帮你的，也就是让你别撞得太狠，不要伤得太重，或者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陈欣怔怔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我真的是在跟一位中年大叔聊天。”

　　“可能吧，经历的多了就会成熟的快一些。”

　　“好吧，真的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挺对的。”

　　“你这么漂亮，在学校里时追你的人是不是很多啊？”

　　“那是当然。”

　　“最后是怎么选的那个家伙？”

　　“应该是他那锲而不舍的精神吧，让我觉得如果放过了这段感情，将来怕自己会后悔。”

　　“也许吧，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林晓波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沧桑，神情也有些黯然。

　　“其实我本来没想着这么早谈恋爱，我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个上面，我一直想的是把心思放在事业上，先立业再成家。”

　　“你一个女孩子，干嘛老想着要成就一番事业啊。”

　　“哼，小小年纪，居然歧视女性。我就是要做女强人，我一定会通过自己的努力打出一片天来。我会证明给你们这些男人看看，女人完全可以靠自己，不但能养活自己、顾好家人，还能成就一番事业。”

　　林晓波看着陈欣，脑海中不由闪过她喝醉了趴在酒桌上的情形，还有在KTV楼下被陌生男人搀扶搂抱着人事不省的样子。

　　见林晓波不说话，陈欣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在吹大牛？”

　　林晓波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我相信，有一天你会站在长洲城的最高处，接受众人的敬仰和膜拜。”

　　“你笑话我。”

　　“没有，这是我美好的祝愿。”

　　“我还是觉得你压根就不相信，如果这番话是男人说出来的，你一定认为他有志气。可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就会觉得她不务正业，异想天开。”

　　林晓波摇摇头道：“我的祝福是诚心实意的，不过我真心觉得，无论男女，都不该过分强求事业。可以追求，可以投入，但不该牺牲生活。如果把事业比作一条长河，那么恋人可以是河面上飘过的一叶孤舟，或是一艘大船。你可以选择上船与他同行，也可以只是目送他远去，等待下一次机会。

　　在这广阔的河面上，船总是有的，只是每一条都不一样。你早上船，晚上船，上不同的船，你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在做决定之前，似乎有无数种可能，但一旦你做了决定，未来的道路就已经确定，直到，你再一次面临选择。等你做了无数次选择再回头看时，你可以说一切都是偶然，也可以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陈欣摇了摇头说：“我才不相信有什么命中注定。我现在觉得，也许我当初就应该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该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林晓波看着她，感慨道：“我们的人生总是会面临许多选择，也常常会后悔，因为任何事情都很难以简单的对错来衡量。当结果不利于你时，你就会觉得应该做另一个选择，可如果把时间倒回去，你错过了他，此刻你也许正在懊恼，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珍惜，而现在，我却要面对这样一个垃圾。”

　　陈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才不会这样呢，只要是自己做的选择，我就绝不后悔。”

　　林晓波看着她，眼神复杂，好一会才举起可乐瓶，说了句：“那就敬你的无悔人生。”

　　两个可乐瓶撞在一起，发出叮当的声音。

　　陈欣感叹道：“我发现我不知不觉就把藏在心里的话都跟你说了。”

　　“说出来就舒服了。”

　　“是啊，真的好舒服！怎么样，豆腐花味道还不错吧？”

　　“确实，真的很好吃。”

　　“那你快吃呀。”

　　“不急，慢慢吃，也许我跟你只有这一碗豆花的缘分，吃完了就散了，所以我还是吃慢点。”

　　陈欣愣在了那里，听到这话，忽然有些伤感。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可当她听见这些话，又见他呆呆愣愣的样子，心里面就起了涟漪，于是说道：“怎么会只有一碗呢，这次我请你吃了，下次你请我吃一碗，不就变成两碗了吗？”

　　“好吧，如果这个摊位还在的话，我就来请你吃。”

　　“怎么会不在呢，人家生意可是很好的。”

　　“花无百日红，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吃完早餐后，陈欣指着前面的方向说道：“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前面左拐就是大路了。”

　　“好的，谢谢你的豆花，还有可乐，那，再见了。”

　　“你不问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吗？”

　　“哦，你的联系方式是？”

　　噗嗤。陈欣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不告诉你了，有缘再见吧！”

　　“有缘，再见！”林晓波点点头，一字一顿地说完了这句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欣。

　　陈欣没有再说话，她的脸庞沐浴在朝阳的光辉下，有一种处子的宁静之美。“再见！”她突然说出了这两个字，转身快速跑了开去。

　　林晓波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陈欣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

　　“不舍得就去追啊，追过去拉住她的手，光站着看有什么用啊。”

　　听到说话声，林晓波转过头来，见老头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揶揄地对着自己在笑。

　　林晓波看着老头满是褶皱却笑得阳光灿烂的脸，心中一动，问道：“老伯，您觉得，咱们这会有没有可能是在做梦？”

　　“老头不解地问道：做梦？做什么梦？”

　　林晓波解释道：“我意思是，这一切的一切，我们从生到死，也许只是晚上床头的一个梦。”

　　老头一边在水桶里洗着碗筷，一边说道：“你这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瞎琢磨。老头子我活了74岁了，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么，梦和寻常过日子也没啥区别，只是叫法不同罢了。等过些年我归西了，你也可以说是我的梦醒了。”

　　老头说完后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林晓波却怔怔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挪动脚步。老头随口说的这一番话，让他豁然开朗。在这个我们看得见的世界里，我们真实地出生，真实地活着，真实地死去。我们真正拥有的，就是从生到死，在这个世界上经历的一切。

　　它是不是真实的，或者它究竟是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它可以是老天跟我们玩的一场游戏，也可以只是午夜床头的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