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卞抱着沐瑶坠入深渊的瞬间，耳畔呼啸的风声突然消失。

　　黑暗中传来水珠滴落的回响，浓重的硫磺味裹着湿气扑面而来。

　　后背重重砸在松软的苔藓上，方卞就着阴灵戒的微光望去，地下溶洞顶部垂落着无数透明晶簇，暗河在脚下蜿蜒流淌，水面倒映着晶簇的幽蓝微光。

　　十二根青铜柱半浸在河水中，柱身爬满藤壶般的暗红锈迹，那些锈迹在微光中诡异地蠕动，仿佛无数细小的蛊虫在皮肤下爬行。

　　“咳……”

　　沐瑶伏在他胸口咳出淡金血沫，脖颈间的玉璧泛起青光。

　　那些本该消退的金纹正顺着锁骨向上蔓延，在左脸勾勒出残缺的星轨图。

　　方卞注意到她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呼吸间都带着冰碴，这与溶洞内的湿热环境形成诡异反差。

　　他伸手触碰沐瑶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仿佛有火焰在她体内燃烧。

　　紫霄从暗河上游涉水而来，幼崽们嘴里叼着发光的银鱼。

　　当方卞伸手去接时，发现鱼鳃处竟长着人耳状的肉瘤。

　　那些肉瘤在触碰到光线的瞬间，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吓得方卞差点把银鱼扔在地上。

　　银鱼的鳞片在微光中泛着幽蓝，每一片都刻着极小的蝠纹，与药婆婆留下的守山阵图如出一辙。

　　“别碰！”

　　沐瑶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温度烫得方卞一颤，“这是蛊池里养出来的替身傀。”

　　话音未落，银鱼突然炸成血雾。

　　飞溅的液体沾到青铜柱，暗红色锈迹如活物般蠕动，显露出被遮掩的浮雕——

　　十二名赤足少女被锁链捆在祭坛，心口插着形制各异的蛊器。

　　那些浮雕的五官与沐瑶极为相似，只是每个人的瞳孔都被刻成空洞的漩涡。

　　方卞注意到第七名少女的手腕上戴着与沐瑶相同的银铃，铃舌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指间的阴灵戒突然发烫，戒面血玉中浮现药婆婆的残影：

　　“青要山东南，祭坛核心在……”

　　残影话音未落，沐瑶突然发出痛呼。

　　她左臂衣袖无风自燃，露出的皮肤上浮现出与方卞相似的星轨纹路。

　　十二条蛊虫虚影在纹路间游走，每当经过手少阳三焦经时，沐瑶的瞳孔就会泛起血色，仿佛有另一个灵魂在她体内苏醒。

　　“快用金钉！”紫霄突然口吐人言，惊得方卞手中银鱼跌落水中。

　　“东南第三根铜柱，钉她曲池穴！”

　　方卞这才发现青铜柱的排列暗合星宿方位。

　　当他冲向东南角的铜柱时，水面突然翻涌起丈许高的浪头。

　　十八具身披青铜甲胄的骷髅破水而出，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蓝鬼火。

　　那些骷髅的动作僵硬却迅猛，手中的青铜剑在水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每一道剑痕都带着腐蚀的毒雾。

　　沐瑶强撑起身，染血的指尖在虚空画出蝠王宗符咒。

　　玉璧青光暴涨的瞬间，最近的三具骷髅应声炸裂，飞溅的骨片却化作毒蜂群扑面而来。

　　那些毒蜂的翅膀上印着极似周演的面容，每只复眼都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蜂群离得还远，但是方卞甚至已经闻到了毒蜂翅膀上的黏液散发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铛！”

　　方卞挥拳击飞毒蜂，指节撞上骷髅的青铜胸甲。

　　阴灵戒突然生出吸力，将甲胄表面的铜绿尽数吞噬。

　　失去庇护的骷髅骨架哗啦散落，头骨中钻出条三寸长的蜈蚣。

　　蜈蚣的脊背刻着“卯年”的字样，与沐瑶银铃上的刻痕完全吻合。

　　方卞注意到蜈蚣的头部有一个极小的凹陷，似乎曾被某种利器击打过。

　　“是控尸蛊！”沐瑶扯下方卞的衣摆，缠住流血的左臂，“这些是二十年前失踪的蝠王宗弟子……”

　　她话音戛然而止，眼神发愣——

　　最后那具骷髅的指骨上，赫然戴着与药婆婆同款的蛇形银戒。

　　当方卞劈开它的天灵盖时，藏在其中的玉简滚落出来，表面刻着“祭坛生门在巽位”。

　　玉简的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药婆婆羊皮卷上的血渍如出一辙。

　　方卞小心翼翼地捡起玉简，发现里面记载着破解血祭坛的方法，需要用万灵教圣女的心头血浇灌星轨图。

　　紫霄突然发出示警的低吼。

　　暗河上游漂来七盏青铜灯，每盏灯芯都燃烧着幽蓝火焰。

　　当灯光映出方卞的影子时，他惊恐地发现影子的脖颈处浮现出周演特有的蜈蚣疤痕。

　　那些疤痕在火焰中扭曲蠕动，仿佛要脱离皮肤独立存在。

　　方卞伸手触碰影子，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抚摸他的脖颈。

　　“别看！”沐瑶挥袖扫灭两盏灯，

　　“这是照魂灯，会吸食生魂……”

　　剩余五盏灯突然聚合成莲花状，火焰中浮现出教主虚影。

　　虚影抬手轻点，沐瑶脸上的星轨纹路突然暴起，细密的金线刺破皮肤，在空中交织成血色蚕茧。

　　蚕茧表面浮现出万灵教历代教主的面容，每一张都在狰狞地笑着。

　　方卞看到初代教主的面容在蚕茧表面浮现，额间嵌着与方卞相同的星轨镯。

　　随即方卞抓起玉简砸向铜柱，飞溅的碎片在蚕茧表面划出裂痕。

　　当他把最后一枚金钉刺入沐瑶曲池穴时，整个溶洞突然地动山摇。

　　十二根青铜柱同时亮起血光，柱身浮现的少女浮雕竟开始流泪。

　　那些血泪滴入暗河，河水瞬间沸腾，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方卞看到河水中浮现出无数张沐瑶的面容，每张脸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有的惊恐，有的愤怒，有的绝望。

　　“快……去阵眼……”

　　沐瑶的瞳孔恢复清明，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

　　蛟珠图腾正在吞噬金线，

　　“这些铜柱在吸收我的精血喂养祭坛……”

　　暗河突然改道，露出河床上的青铜棋盘。

　　三百六十个棋位上刻着星宿名称，中央天元位嵌着半块玉璧。

　　当沐瑶将颈间玉璧按上去时，棋盘突然翻转，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

　　井壁上密密麻麻镶着人面浮雕，每张脸都是沐瑶的容貌，只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充满了痛苦和恐惧。

　　方卞注意到每张浮雕的额间都有一个极小的针孔，似乎曾被某种东西刺穿。

　　指间的阴灵戒触到井口的瞬间，井底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

　　紫霄幼崽们突然集体炸毛，冲着黑暗深处发出威胁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