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林拿起了一支碳素笔,笔杆在修长的指尖来回转动。
此刻他再次审视起这个快被自己遗忘的事实。
少昊氏的死一定和自己有关,甚至可能就是自己亲手杀的,只是……究竟为什么,最近好像把这件事忘了似的?
那是一个生命的离去,无论按人伦还是按法律来说都是一件大事。
但自己要无言承担这一切罪责么?
那天夜里思考的哲学问题,此刻不知为何豁然开朗,或许是因为他再次回到了他自己的主战场里。
答案是否定的,不公与恶,从来不该忍气吞声。
他真实的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那是上一任经理刚刚落马的初期,隔壁策划部门因为项目标书的低级错漏,导致原本十拿九稳的项目中断了续约。
新媒体部是负责运营的主力部门,而策划部门只是辅助,因此,一口大锅直直的盖在了自己部门的头上,甚至导致整个部门都面临被辞退的风险……最后齐林熬了两个通宵,从上百页的标书中纠察出了纰漏,对上一层层报上去,才解决了这次危机。
同理,他从未有杀害少昊氏的记忆与心思,论心不论迹,这脏水他不接。
但光是自己如此想还不够……必须要找到充足的证据,才能把一口黑锅洗干净。
而线索,这不就来了?
往深了想,公司里这场谣言风波也可能因这个人而起。
因为真凶和自己有工作上的往来,所以栽赃时提供的主要是自己公司方面的信息。
这两者就算不是一人,也定然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会是谁呢……”齐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公司里的傩面拥有者……疑似有着附身或操控他人的能力。
很危险。
“谁是谁?”林小檬疑惑道。
“传谣言的人。”齐林头也不抬回道。
林小檬嘶了一声,“齐总还真打算找到底啊?”
在她的印象里,齐林对人一直都算温和的那类,况且此刻谣言已经在他回来后不攻自破。
没想到自己的老大好像有点想硬刚那意思!
“那当然得找了,损害我的名誉权,闹得还不小,没准还能搞一笔赔偿呢。”齐林把笔轻轻拍在桌子上笑道。
若是普通的栽赃也就算了……关键这波栽赃涉及到杀人,还有一个潜藏在自己周围,能操控或者附身他人的危险份子。
不解决这事,以后怕是工作和生活都没法正常过下去了。
他斜眼一看,林小檬还在原地沉思,这样的事他可不打算牵扯普通人进来。
“你就别瞎想了,工作做完没。”
“嗐,我这不是,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想嘛……”林小檬眼见摸鱼计划被打破,尴尬的挠了挠头。
“去去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要摸鱼也别在我面前摸。”齐林笑着摆摆手把人赶了出去。
他微微往后躺倒,靠在椅子上,突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刚才全程一声没吭。
“在看什么?”齐林把椅子转了回来。
谛听正把手放在玻璃窗上往外看,大雨急骤,外面的灯光晃动如烛火。
“好高啊……”这个男孩说。
“我们只是在18楼,这栋楼有38层呢,上面更高。”齐林随口答道,顺手翻开笔记本电脑。
先忙工作吧,请假这么多天攒了不知道多少事……齐林暗暗叹气。
而且如此多问题也没法一拍脑袋就能解决,更不能贸然行动打草惊蛇。
他可不是爽文中不食五谷的圣人,此刻陈浩妈妈生病大概需要一大笔钱,家里还多了一张嘴吃饭,无论如何,工作是不能丢的。
他打开电脑微信,无止尽的99+群消息刺痛了他的眼球。
齐林眉角抽了抽,顿时觉得一阵头大。
早知道问问钱三通,应急管理局的工资有多少了……什么救世,说到底也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去哪不是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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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非遗文化保护中心副楼,档案室内。
窗外雨打竹叶,天气沉闷,屋内茶香更浓,微微有些八字眉的中年男人轻扣桌面后端起茶杯饮了口。
“好茶,这茶芽金黄挺直,跟笋子一样。是君山银针?”
“呦,还挺懂,喜欢的话等会走的时候给你送点。”钱三通拎着茶壶给对方续满。
“茶叶倒是不急,我来主要是想问点事。”中年男人轻声道。
“领导问了,上周三那个新出现的凶傩信息为什么到现在没上报?”
“啊?问谁?问我啊?”钱三通挠了挠头,“你风伯都不知道的事,我为什么会知道。”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平和的眉形此刻竟然有些凶意,“在现实里叫我大名。”
“行行行,姜伯约。我真不是对你这名字有歧视,问题是每次一叫这个名字,我总会想起你一计害三贤的典故……”
“好了,别扯皮。”姜伯约没有动新续的茶,“你那天不是打外勤卡出去了么?是去凶傩现身的地方了吧。”
“老天,这你都知道?你们四局还能看到九局的打卡记录?”钱三通大为震惊。
“不过我那天到了地方后什么都没看见,凶傩大抵是跑了。”他往后靠去,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
姜伯约的眼神闪烁,脸上皱纹如刀。
“现在是需要团结的时刻,新傩神的身份无人知晓,最近傩面出现的频率也高了很多,各处动荡,大家就别互相藏私了。”
“藏啥私?哦……你的意思是上次大闹警察局那个山魈被你们藏起来了?”钱三通的双手交握在胸前。
“你……从哪知道的他是山魈?”
“别小瞧牙人的情报网。”钱三通冷冷的按了煮水键,“在家国大义上我们确实是一条战线,不过你也别拿这个来绑架我,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考量,你们四局的领导,也不该越界管我这个九局的人。”
风声呼啸,钱三通没有关窗,一时间冰冷的雨斜飞而入,雾气下沉,气氛紧张起来。
“这么说你其实知道他的身份?”姜伯约低声问道。
“我可没说,不要过度猜测。”
“行,既然你不愿意坦白,那就我先说。”姜伯约道,“我们赶到的时候山魈其实已经被人提前打至重伤昏迷了,而除了弹孔外,他身上最严重的是利器贯穿伤。”
钱三通的耳朵微微动了动。
“普通的利器很难对山魈造成实质性的杀伤,这把利器大概率是凶傩专有的骨器,只是如此奇怪的伤口,不像剑不像刀,而是像某种带着倒勾的东西造成的……我印象里并没有使用这种武器的人。”
“所以你说,这位行侠仗义又匆匆逃跑的人。”姜伯约轻轻抿了一口茶,雾气好像被一股风轻微托起。
“会不会是那天出现的新凶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