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冯府的密室中,
烛火之下,映得冯延巳半边脸阴晴不定,一双阴鸷的眼睛,寒光缕缕。
他手指按着着李煜白日展示的那枚青玉扳指仿品,
真品此刻应该戴在陈琏手上,而陈琏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
此如说……
富贵赌馆之事!
“刘三。”
冯延巳声音嘶哑,“陈琏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阁老,你这是?”
心腹钱权脸色大变。
陈琏也是冯延巳的心腹,
没有想到,
冯延巳为了在富贵赌馆被吴王落下把柄。
居然要将陈琏灭口!
真是心狠手辣!
阴影中走出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左眼浑浊无光:“相爷放心,属下亲自带人去。”
“记住,要像江湖仇杀。”
冯延巳从案几抽屉取出一封信函,“事成后,你即刻启程去泗州,把这交给赵大人。”
刘三接过信函时,冯延巳突然按住他的手:“若被抓了...”
“你可知晓如何做更为妥善?”
“属下明白。”刘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咬碎毒囊,绝不会连累相爷。”
…………
夜色暗沉,
六道黑影沿着陈府后墙的槐树翻入院落。
为首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其余人立刻分散开来,将主屋团团围住。
屋内红烛高烧,
陈琏正与续弦妻子柳氏对饮。这柳氏年方二十,是冯延巳去年赏给他的歌姬,肤如凝脂,眼含春水。
“老爷今日怎么这般高兴?”
柳氏为陈琏斟满一杯梨花酿。
陈琏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冯相答应提拔我去海州当刺史,你说该不该高兴?”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却看见柳氏眼中闪过的讥诮。
正欲询问。
突然,
窗户纸被捅破,一根竹管伸进来,吐出缕缕青烟。
陈琏毕竟是武将出身,立刻拍案而起:“有刺客!”
却为时已晚,双腿已经发软。
怎么回事?
房门被踹开的瞬间,柳氏突然从枕下抽出匕首,抵在陈琏咽喉:“对不住了老爷。”
“好一个贱人!”
“平日里我对你不薄,为何要背叛我?”
陈琏瞪大眼睛,目中满是怒火。
他不敢相信朝夕相处的爱妾竟是杀手。
“要怪就怪你该死!”
“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受死吧!”
就在柳氏匕首即将割破陈琏喉咙的刹那,窗外突然传来弓弦震响!
“嗖嗖嗖——”
数十支羽箭穿透窗纸,准确命中柳氏和闯入的黑衣人。
刘三的右肩中箭,惊愕地看着四面八方涌现的铁甲士兵,
这些人竟早早埋伏在厢房、地窖甚至屋顶!
“靖边军!”
有人惊呼。
陈琏瘫坐在地,
看着自己的卧室瞬间变成战场。黑衣刺客接连倒下,最后只剩刘三背靠廊柱负隅顽抗。
一个年轻将领持刀逼近,刀光如雪,三招就挑飞了刘三的兵器。
“留活口!”将领脸色一变,大声喝道。
刘三狞笑一声,突然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转眼间七窍流血而亡。陈琏看着满地尸体,
突然认出那年轻将领,
正是白日随李煜上朝的侍卫统领张承业。
“陈大人受惊了。”张承业拱手,语气却冷得像块寒冰,“吴王殿下有请。”
…………
东宫地牢的火把噼啪作响,陈琏被铁链锁在石椅上,面前案几上摆着那枚要命的青玉扳指。
李煜一袭墨色蟒袍锦杉,头戴金色发冠,与之前玉冠束发不一样的是,此时他一头墨发披散背后。
倒是显得俊美又阴冷感。
他正用匕首慢条斯理地削着一支箭杆。
“陈大人可知,冯阁老为何非要你死?”李煜头也不抬地问。
陈琏感受到了李煜身上的威压,汗如雨下:“下官...下官不知...”
“莫非是富贵赌馆之事?”
“不全是!”
“答对了一半!”
李煜突然将匕首插在案上,刀柄嗡嗡震颤,“那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
陈琏一看信封上的火漆印,顿时面如死灰。
那是他上月亲手送给周国细作的密函!
“殿下明鉴!这都是冯相逼我做的!”
陈琏挣扎着要跪下,却被铁链扯住,“下官家小都在冯延巳监控...”
“下官所做的一切!”
“都是冯延巳逼迫所为!”
“你夫人王氏,长子陈瑜,次女陈玲。”
李煜报菜名般念出名字,“还有你养在外宅的胡姬和她生的庶子,此刻都在安全的地方。”
陈琏浑身发抖,既因恐惧又因震惊,
他藏得最深的私生子,吴王居然都知道一清二楚!
“本宫给你两个选择。”
李煜终于放下箭杆,“一,带着通敌罪名满门抄斩;二,做本宫的棋,在朝堂上,当场指证冯延巳。”
地牢突然陷入死寂,
只有滴水声清晰可闻。
陈琏额头抵在冰冷的案几上,突然嘶声道:“冯延巳不仅私通周国!他还在找楚国玉玺!”
李煜眼神一凛。
张承业前日刚禀报此事,没想到陈琏也知情。
“说下去。”
“楚国灭亡时,玉玺被太医院首带出。”陈琏咽了口唾沫,“冯相怀疑就在黄太医手中...所以他才会针对黄小姐...”
李煜剑眉一蹙,拳头紧握几分。
原来冯延巳针对婉柔,不止是为了打击他!
“还有...”陈琏突然压低声音,“周司徒前日秘密见过冯延巳,他们谈到了...淮南布防图!”
这个消息如惊雷炸响。
李煜猛地起身,案几被带翻在地。
淮南十万大军,可是南唐抵御大周的最后屏障!
而且为何周宗也参与其中?
“你所言为真?”
李煜目光紧紧的盯着陈琏。
陈琏严肃点头:“殿下,下官一家老小都在你手里。”
“岂能有假!”
“殿下若不信,可去查冯延巳书房暗格...”陈琏话未说完,地牢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
“殿下!冯府连夜派出密使往北去了!”
李煜冷笑一声,拔起案上匕首割断陈琏的绳索:“陈大人,该你落子了。”
当夜,
一队快马冲出金陵北门,而冯延巳站在相府高楼,望着北方渐亮的天色,手中捏碎了一只青瓷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