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延巳叛乱平定后的第七日,金陵城上空的硝烟终于散尽。
李煜站在紫宸殿外,仰头望着被秋雨洗刷一新的琉璃瓦。
三日前,逃往楚国的冯延巳已被边境守军截获,此刻正关在天牢最深处,等待发落。
而他的心上人凌如霜,也在太医精心调理下脱离了危险。
“吴王殿下,陛下宣您进殿。”内侍总管躬身道。
李煜整了整衣冠。
自从那夜血战皇城后,他再未穿过那身染血的铠甲,今日特意换上了正式的亲王服饰。
绛紫色蟒袍,腰间玉带上悬着那柄救驾有功的金色横刀——龙吟刀!
踏入紫宸殿的瞬间,文武百官的目光齐刷刷投来。
李煜注意到,站在文官首列的冯延鲁眼神阴鸷,而武官队列中的林仁肇和哥舒宗远则向他微微颔首。
他的兄长燕王李弘冀站在亲王首位,面色复杂。
“儿臣参见父皇。”李煜行至御阶前,行大礼。
龙椅上的李璟比七日前气色好了许多,但眉宇间的疲惫仍未散尽。李璟缓缓抬手示意儿子起身:“从嘉,到朕身边来。”
李煜迈步登上御阶,在距离龙椅仅一步之遥处站定。
这个位置引得朝臣们一阵低声议论——按礼制,除了太子,任何皇子都不得近龙椅如此之近。
“众卿家。”李璟声音虽轻,却让大殿立刻安静下来,
“自先帝开国以来,我大唐历经风雨,全赖君臣一心。然近日接连发生宋齐丘、冯延巳之乱,朕深思之,皆因储位久悬,致使小人有机可乘。”
李煜心跳陡然加速。他余光瞥见刚刚“救驾来迟!的燕王兄长李弘冀的手在袖中攥紧,脖颈青筋爆起。
“朕之六子从嘉,文韬武略,德才兼备。寿州之战,力挽狂澜,大胜周贼,护我大唐江山社稷,壮我大唐军威,不仅如此,更有识破宋齐丘、冯延巳二贼勾结周国谋反之智,拨乱反正之功,还有有率靖边军救驾之勇。”
李璟说着,竟从龙椅上站起身,亲手扶住李煜的肩膀,目色忽然严肃,高声呼道,“今日朕决意,立吴王李从嘉为大唐太子!”
随着圣旨宣读完毕,礼乐大作。李煜双手接过太子金印,转身面对百官。
阳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往日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剑,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百官齐声跪拜,声震九霄。
殿中一片哗然。
冯延鲁一党面如土色,而以张承业为首的将领们则喜形于色。
在人群最前列,一个身着亲王服的年轻男子跪得最慢,起身最快。他面容与李煜有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鸷之气——正是齐王三皇子李从善。
当李煜目光扫过他时,这位三皇子立刻露出恭顺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寒光。
“陛下圣明!”御史中丞凌云,
凌如霜之父率先跪拜。
凌云本在七日前皇城之中被箭射成重伤,险些丧命,后被赶过来的孙仲景及时救治,现已经痊愈。
“陛下圣明!”
一直沉默的周宗也是面色复杂的站了出来,
有了凌云和周宗两位朝廷大佬带头,
紧接着,大殿内“陛下圣明”之声此起彼伏。
李璟从内侍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太子金冠。
那金冠在透过殿窗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冠上九条金龙栩栩如生。
“跪。”李璟满意点头,轻轻说道。
李煜撩袍跪地,感受到父皇的手轻轻落在自己发顶。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儿时父皇教他写字的情景,那时的大手也是这般温暖。
“皇儿,从今日起,你便是大唐储君。望你以社稷为重,以民为本。”
李璟的声音有些哽咽,“朕老了,这江山...终要交到你手中。”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李煜俯首,金冠的重量压在头顶,沉甸甸的如同整个南唐的江山。
仪式结束后,李璟独留李煜在御花园散步。
秋日的御花园中,菊花开得正盛,父子二人沿着太液池缓步而行,侍卫们都识趣地保持距离。
“从嘉,你可怪朕这些年的冷落?”李璟突然问道。
李煜一怔,随即摇头:“父皇言重了。儿臣自知年少时只知吟风弄月,不堪大任。”
李璟在一株金菊前驻足,手指轻抚花瓣:“朕一直以为,治国需要杀伐决断,所以你大哥弘冀更合朕意。直到这次...”
李璟转身直视儿子,“你可知那夜你率军救驾时,朕从窗中看到了什么?”
李煜不解摇头。
“朕看到你一剑刺穿赵元朗喉咙后,立即下令救治受伤的禁军——他们本是叛军,你却视他们为大唐子民。”
李璟眼中闪着泪光,“这才是为君之道啊!”
“从嘉,其实朕不仅在考验你,也在忌惮你。”
“然而……”
“却让宋齐丘、冯延巳两个逆贼抓住机会,不断的加害于你,此时,更是变本加厉,欲弑君夺位。”
“若非你拼死相博,护驾有功,平定叛乱,安有今日之大唐。”
一阵秋风吹过,池水泛起涟漪。李煜忽然发现,父皇的鬓角已全白了。
“还有一事。”
李璟从袖中取出一道诏书,“靖边军扩充至五万,由太子全权统领。张承业为左将军,哥舒宗远为右将军,辅佐于你。”
李煜心中感动,
双手接过诏书,心中了然——这是父皇给他的实权,也是对他的完全信任。
“冯延巳虽已伏诛,但朝中余党未清。”
李璟压低声音,“你大哥弘冀...朕已命他去守皇陵。你要当心宋齐丘一党反扑。”
“那润州那边…一直是大哥在镇守?”
“如今换帅,润州谁来镇守?”
“朕自有良将镇守润州。”
“儿臣明白。”
李煜郑重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父皇,关于凌如霜和陈雨薇...”
李璟难得地笑了:“御史中丞之女,才貌双全,更难得是对你一片真心。待局势稳定,朕亲自为你们赐婚。”
“礼部尚书陈德修之女,孝顺父母,德才兼备,对你也是一片深情,此番更是为你抵挡一箭,可见其情。”
“此二女,朕都给予赐婚!”
“多谢父皇!”
李煜大喜,
离开皇宫时,已是日暮西沉。李煜的马车刚出宫门,就被张承业和哥舒宗远拦住。
“殿下!末将已按您吩咐,在军营备好沙盘。”张承业难掩兴奋,“五万大军的驻防方案,就等殿下定夺了。”
李煜掀开车帘,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走,去军营。“
马车转向城外的路上,李煜摩挲着太子金冠的纹路。
他想起了凌如霜曾说过的话:“殿下心中有猛虎,只是长久以来被诗词歌赋所困。”
如今,这头猛虎终于破笼而出。而他明白,
等待他的将是比平定叛乱更艰巨的挑战。治理一个国家。
军营中,沙盘前。
李煜手持代表兵马的木牌,在金陵周边布防。
张承业和哥舒宗远看着太子娴熟的排兵布阵,相视一笑。
“报!”一名传令兵匆匆入帐,“楚国边境增兵两万,疑似接应冯延巳之子冯锐!”
李煜手中木牌稳稳落在沙盘西侧:“传令靖边军第一营、第三营即刻开赴西部边境。”
他抬头看向两位将军,嘴角微扬,“看来,我们扩军正是时候。“
帐外,秋月如钩。
李煜走出营帐,望向金陵方向。他知道,在那座城的某个院落里,凌如霜一定也在望着这轮明月,等待着他的归来。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只是一个吟风弄月的王子,而是肩负整个南唐未来的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