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刘贺，霍云急匆匆回到府中，“来人，披甲。”

　　仆人领命捧来霍云的盔甲，小心翼翼的为其穿戴好。

　　霍云甲胄再身，“噌”的一下拔出环首刀细细擦拭，脑海中幻想祖父霍去病纵横草原的风采。

　　天地苍茫一片，一年轻小将冲锋在前，数万将士紧随其后，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所过之处，匈奴人尸横遍野。

　　残阳似血，幸存的将士挥舞着长刀，声嘶力竭的呐喊，“骠骑将军威武。”

　　霍云闭上眼，喃喃自语，“弱冠之龄，领军数万驰骋草原，战无不胜。这是何等的风采。”

　　“大丈夫，当如是也。”

　　突然，一阵脚步声打乱了霍云的思绪。他勃然大怒，猛的转身，“谁？”

　　霍山被霍云这幅模样，吓了一跳，“兄长甲胄在身，又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霍云见是霍山，怒意顿时消散，长刀入鞘，“吾欲领兵塞外，建功立业，复先祖荣光。”

　　说着躬身行礼道，“望山弟助我一臂之力。”

　　霍山愣了愣，急忙将霍云扶起，“兄有此大志，真乃霍氏之幸。”

　　顿了顿，又疑惑的问道，“此事兄长应当找叔祖才对。”

　　霍云长叹一口气：“恐叔祖不允，故与弟相商。”

　　霍山敏锐的察觉到霍云对霍光的不满，耐着性子劝道，“叔祖辅国多年，智深如海。如是叔祖不允，说明此事不可为。”

　　“兄长还是听从为好。”

　　“且霍氏权势，皆系于叔祖一人。若兄长擅自行事，惹怒叔祖，悔之晚矣。”

　　霍禹为广陵候，霍山为关内侯，唯独霍云没有爵位在身。不仅如此，还在中郎将的位置上几上几下。

　　要说霍云心中没有不满是不可能的，霍山的话又在无形中加剧了霍云内心的不满。

　　“难不成一句叔祖不允，就让我终生老死长安吗？”霍云越说越气，“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霍山见状连连劝阻，“兄长切莫动怒。领兵之事，既然未与叔祖明说，你又如何得知叔祖不允呢？”

　　“不如你我现在就去见叔祖，言明此事。若叔祖果真不允，你我再作他想，如何？”

　　“不行。”霍云断然拒绝，“叔祖行事素来周密，若不允又岂会给我等再作他想的机会。”

　　“你先帮我促成此事，也让世人看看，我霍氏子弟亦不惧生死。“

　　“若事成之后，叔祖怪罪，我自去请罪。”

　　霍山已然猜到了霍云的打算，面露难色，“兄长，你我富贵皆叔祖所赐。如今背叔祖行事，世人恐会说我等忘恩负义。”

　　霍云闻言勃然大怒，“霍山，我等乃冠军侯之孙，非博陆侯之孙。”

　　“我等如今富贵是靠叔祖，可你怎不说叔祖如今的富贵乃是靠昔日的祖父。”

　　“若不是祖父将叔祖领至长安，叔祖不过河东一小吏，岂有今日？”

　　“你若不愿助我，可就此离去，我自寻他人。”

　　霍山闻言长叹一口气，“我与兄长，一母同胞血肉至亲，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霍云闻言大喜，拍了拍霍山的肩膀，“日后，为兄掌军，你施政。兄弟同心协力，可保霍氏三代昌盛。”

　　言罢又略带警告说道道，“此事，切莫让他人知晓。”

　　霍山自然知晓霍云嘴里的“他人”是谁，点点头。

　　离开霍云府，霍山长叹一口气，吩咐车夫道，“去大将军府。”

　　行至半路，霍山又改了主意，“罢了，回府吧。”

　　叔祖与祖父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

　　几日后，大朝会。

　　刘贺面色阴沉的坐于上面：“诸卿可知昔日商通西域之事？”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刘贺是何意。

　　刘贺目光从诸位官员脸上扫过，自顾自的说道：“前几日，朕得到消息。少府商队被车师乱军洗劫一空，随行官吏十不存一。”

　　“车师不过西域小国，反复无常。昔日杀我汉使，今又屠我百姓，视大汉国威军威于无物。”

　　“诸位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此话一出，朝中大臣一片哗然，一个个的怒目而视。

　　众人也不是傻子，刘贺都把事情上升到国威军威的地步了，哪能不明白刘贺是什么意思。

　　作为强硬的主战派，田广明率先出列：“臣，大司农广明启奏：

　　国威不可辱，军威不可丧。车师反复无常朝秦暮楚，小人也。若不剿灭，西域各国恐将离心离德。且车师处处交通要冲，控天山南北。如灭之，亦可断匈奴一臂。”

　　“是故，臣请命，领兵三千灭车师，悬其首于宫阙。”

　　张敝也附和道：“臣以为大司农所言甚是。”

　　大司农太仆带头，余下官员也一个个随声附和。

　　慕然一个反对的声音响起，“大司农之言谬也。”

　　众人闻声望去，发现出言反对之人乃是霍云，心中暗喜猜测，“难道大将军反对此事？”

　　霍云顶着群臣诧异的目光，快步行至殿中，行礼道：“车师不过蛮夷小国，大司农却贵为九卿。”

　　“正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以大司农领兵，岂不是让西域蛮夷笑我大汉无人？”

　　“臣，请命率麾下儿郎征讨车师。”

　　霍云说着叩首，一字一顿道：“若不胜，请斩某头。”

　　霍山听闻此言，顿时明白他不出来都不行了。

　　军令状除了是对朝廷表态度之外，也是对同僚的一种震慑——老子命都不要了，别和我抢。

　　其实霍山再装聋作哑，那下朝之后，霍云就就会和他断绝兄弟情义。

　　霍山行至殿中，出言道：“臣奉车都尉山，起奏陛下：

　　都尉霍云自获罪以来，常思己过，痛哭流涕，悔往昔之所为。

　　陛下曾言‘使功不如使过’。若以霍云为将，必将知耻而后勇身先士卒，所向披靡。”

　　霍氏一族，霍光是毫无疑问的主心骨。剩下的人则以霍禹，霍山，霍云为首。

　　霍禹为霍光亲子，又是九卿之一的光禄勋位高权重，众人想巴结却也难巴结。

　　霍山备受霍光器重，参政尚书台，也不常与诸人来往。

　　相比之下，霍云喜狩猎，方便投其所好，亦不用费太大的力气。是故与霍云交好的，反倒是三人中最多的一位。

　　如今霍云，霍山皆出言，剩下的人自然会以为这是大将军默许的，心中再也没了顾忌，纷纷出列。

　　“臣，附议。”

　　“奉车都尉所言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