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白头对联
年三十,早上十点多。
陆尧喂完鱼就回村。
村里陆陆续续传来鞭炮声,有的家里传来新年歌,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陆尧大学打寒假工时曾在外面过年,一点新年气氛都没有,以后打死也不在外面过年。
尽管农村的年味也没小时候浓,至少可以放鞭炮。
没有鞭炮声的过年算什么过年。
年三十开始到十五元宵节,每天还有大大小小的传统节目可以欣赏。
两个哥哥已经把各自家门的对联贴好。
鸡鸭鹅鱼昨天已杀好,以前最忙的日子返而成了最清闲的日子。
“大哥。”
陆尧走进一楼客厅,陆纪超正在拌糯米粉,做锡圆。
锡圆跟汤圆的区别就是不包馅料,材料只有两样,糯米粉和水。
有的人也喜欢添加艾草或粄红之类的,看起来喜气。
陆尧家还是喜欢吃原汁原味的。
煮锡圆时可以加入喜欢的配料,一般的人加鸡杂鸭杂,葱叶,芹菜等。
“爸,大伯,小叔。”
五个侄子侄女疯玩回来,个个满头大汗。
“你们谁先洗澡,洗好就可以吃锡圆。”
王娟在厨房喊一对儿女。
“我先。”
妹妹道。
“出那么多汗,休息一会再洗澡。”
陆尧道。
五兄妹一起看电视。
两兄弟闲聊了一会,陆尧上二楼。
“生仔未必就系福/要娶新抱要分屋/老屋飞入些外来雁/鸡同鸭讲眼碌碌/眼碌碌…”
刚走到走廊,客厅就传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声。
客厅里,陆纪群边拌糯米粉边看电视剧。
他可是此剧的忠实粉丝,四千三百多集追完不说,还在网上重刷。
王秀容和林小青在厨房忙碌。
“爸呢?”
陆尧问。
“在老宅。”
“他拿对联上去了,你去看看,顺便叫三姐弟回来洗澡。”
陆纪群道。
“他们在一楼。”
陆尧转身下楼。
陆尧的老宅在陆冲家后面,也是依山而建。
三间带天台的瓦屋,加起来一百五十多平方,门前还有一个小晒谷场,就是汽车不能出入,不然也不会留给陆尧家。
陆立德正在撕旧对联。
他的手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正唱着气势昂扬的红歌。
陆尧也没说话,把手机放在八仙桌上,拿出对联摊在茶几上,涂上浆糊,站在长椅上贴对联。
父辈买的对联都是白头对联。
白头对联是为了缅怀在抗战中牺牲的先烈,红色部分则代表着喜庆和好运,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年轻人喜欢在网上购物,买对联和灯笼喜欢与时俱进,追新逐异。
白头对联在他们眼里是落后之物,早该抛弃,贴它会被人笑话。
父子俩各干各的,要用到东西时才会开口说一句。
“对了,差点忘了,今年开始,各路神仙要请到一起来祭拜。”
“我叫纪望和纪恩在祠堂前搭蓬摆桌,你叫几个后生仔去把各路神仙请来。”
陆立德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伯公伯婆我跟老冲去就行,三山国王和观音菩萨我让健仔他们去。”
“为什么要请到一起来?”
陆尧有些不解。
“你们后生仔都不怎么去祭拜,让上了年纪的人走那么远的路去祭拜,天气好还没什么,遇到刮风下雨天路滑,很危险,所以我们商量后做出这个决定。”
陆立德道。
贴好对联,放完鞭炮,陆尧去叫陆冲两兄弟。
陆健去叫其他的后生仔。
三山国王庙在村口,观音庙在陆尧老家后面的山上,都很近。
而伯公伯婆庙,也就是土地公土地婆庙,较近的一个在五亩塘路口,一个在茅坑谷路口,车子可以直接到达那里。
陆冲开着汽车,载着陆尧直奔茅坑谷,先接这里的伯公伯婆,返回时再接五亩塘的伯公伯婆。
伯公伯婆庙很矮小,较远的只用三块大石头垒成庙,庙门前都有一棵松树。
这些松树有的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苍老的只剩几条枝桠。
在南粤,每个村庄,每座山谷都有一棵伯公树。
有的地方也叫社公树,社王树,社官等等。
伯公树下有一座土地庙。
老虎入乡问伯公。
伯公就是土地,保护村民的。
其实,它也是一个村的地标。
古代给外出的人指引回家路的。
少小离家老大回,没有它,外出谋生人的后代,连根都找不到。
两人回到村里,很多后生仔都在帮忙,篷布已经搭建好,里面摆放着两张书桌,三张八仙桌。
书桌是摆放石雕香炉的。
石雕香炉上刻有伯公伯婆和三山国王等字样。
八仙桌是摆放供品的。
大家忙完了,有说有笑的回家吃锡圆。
“新年快乐!”
吃完锡圆,陆常安和陆常玉兄妹就上楼来拜年讨红包。
一下子就收到五个百元大红包,笑的合不拢嘴。
“我也要红包。”
陆常春正在手机里给长辈拜年聊天,见了也嚷着要红包。
“羞羞羞,二哥都出来工作了还要红包。”
五个弟弟妹妹一起取笑他。
“我还没娶老婆,当然可以收红包。”
陆常春反驳。
“爷爷给钱你小叔,让他给你发红包。”
陆立德拿了张红牛递给小儿子。
“你们拿去买烟花摔炮。”
陆尧接过,递给陆常安。
“谢谢小叔。”
五兄妹高兴的往外跑。
“我去小叔他们家喝茶。”
陆尧给大侄子发了个两百元红包,跟父母说了声就下楼。
农村多人情世故。
爷爷奶奶在小叔家,自然先去小叔家拜年。
在小叔家坐了半个小时,给两个老人和小叔的孙女发了一个红包,就去大伯家。
然后二伯四叔家,都是只坐半个小时左右。
到了差不多两点钟,村里的妇女去拜神,陆立全去请神送神,几个后生仔在旁协助,打鞭炮。
男人多数去乡里的陆氏祠堂祭祖。
乡里的陆氏祠堂建在茅东村的跑马岗旧址上,占地数亩,依山傍水,周边种满了塔松。
陆尧,陆冲,陆扬和陆常平等人都去祭祖。
偌大的祠堂里里外外站满了人,供品更是摆成了长龙。
请神送神的是陆尧的爷爷陆伦年。
他并不是五个陆姓村年纪最大的,却是最硬朗矫健的,也是最有威望的。
陆伦年在请神,念念有词。
前面的都是老家伙,过听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越往后排辈分越小。
他们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轻声闲聊。
“老德,你们村重建祠堂,你家捐钱了吗?”
陆立根轻声问身边的陆立德。
“捐了。”
陆立德道。
“你私人捐了多少?”
陆立根一听捐了,立马来了精神。
周边的人纷纷停止聊天,也竖起耳朵倾听。
“一万。”
陆立德如实道。
只要捐了钱,想瞒也瞒不住。
就算其他三人帮着隐瞒,也只能隐瞒一时,大家迟早都会知道。
“多少?”
陆立根不是没听清楚,而是不敢相信。
其他人也是一脸怪异的表情。
对于有钱人来说,一万元只是一天的零花钱,甚至连零花钱都算不上。
对于负债累累的人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陆纪超还欠着好几万。
以陆纪超的能力这辈子都未必能还清,最后还是要陆立德来替他偿还。
债务都没还清,竟然拿出一万元来捐款,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陆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