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姑娘不认得我，也该认得我手中的切玉剑吧？”顾惟清笑道。

　　“谁知道这剑是不是你偷来的？再说了，凭一把剑就可以证明你的身份吗？”羽姑娘没好气地瞪了顾惟清一眼。

　　“自然可以，我能认出羽姑娘，也是因为姑娘手中正握着先慈的青丝剑。”顾惟清淡淡回应道。

　　羽姑娘长长眼睫轻轻颤动，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顾惟清还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在这里打机锋。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昨夜东卫守军已将围城妖物尽数剿灭，但妖物首领仍在隐伏暗处，肆行不轨，迟早必成大患。”

　　“你我两家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今日正是为重约旧盟而来，还请羽姑娘代为通传，将此事禀明羽司祭。”

　　羽姑娘抬起头来，惊疑道：“东卫城......已经解围了吗？”

　　顾惟清点了点头。

　　羽姑娘秀眉轻蹙，幽幽叹道：“那便好，我本打算今早带人往东卫城送些粮草器械，不料途中发生变故，这才耽搁下来。”

　　“我来印月谷的路上，跟一些甲士起了些冲突。羽姑娘所说变故，莫非是指他们？”顾惟清道。

　　羽姑娘急切地问道：“没错！那些人如今在哪里？”

　　“其中六人已然伏诛，余下一人，估计往荡炀山去了。”

　　羽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秋水双眸定定地看着顾惟清，认真言道：“你替印月谷报了仇，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先前，哨探在谷外密林里发现两匹来历不明的战马，恰逢她自荡炀山斩敌归来，便立即向她禀报此事。

　　起初，她还以为是那些甲士又来滋事，于是赶忙出来查探，不曾想却遇到了顾惟清。

　　她一眼便认出了顾惟清手中所持的切玉剑，自然也由此猜了到顾惟清的身份，只是因为好奇，才出手试探起顾惟清的身法来。

　　“你可知他们的确切来历？”羽姑娘问道。

　　她凭借蛛丝马迹，得知那些甲士与荡炀山崇氏有些牵扯，担忧这两家勾结在一起，做出不利印月谷的事，因此才一直对他们穷追不舍。

　　顾惟清微微一笑，道：“略知一二。羽姑娘不请我入谷说话吗？”

　　“一点也不爽快。”羽姑娘小声嘟囔着，“跟我来吧。”

　　她用软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手腕轻轻一抖，便将软剑缠在了腰间。

　　青丝剑柔软如绸，平日里被银绡罗织成的锦带裹住，缠在腰间，用时只需轻轻一抽，便可取剑应敌。

　　羽姑娘翩然一跃，自树梢上轻盈落地，一连串的动作如流水行云，优雅至极。

　　她以手掩唇，吹了个清脆响亮的口哨。

　　不多时，一匹英姿勃发的青骢马便从林深处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白一红，两匹高大骏马。

　　“这不是秦姐姐的步云驹吗？”羽姑娘惊讶地看着顾惟清。

　　当她看到另一匹神色恹恹，可举步间却英武矫健的赤色战马时，不禁面露疑惑，开口问道：“你一个人，怎么还要骑两匹马？”

　　顾惟清答道：“山遥路远，以备万一。”

　　羽姑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贵公子就是娇气。”

　　她走上前去，轻抚步云驹的白鬃，笑靥如花：“步云儿，许久不见，秦姐姐可还好？”

　　......

　　印月谷地势高耸，谷口两侧山崖巍然对峙，石壁陡峭如削，宛如一道天然城墙。

　　一条通天石道纵贯其间，宽约数丈，气势恢宏。

　　石道两旁，高台耸立，台上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备极是森严。

　　顾惟清紧随羽姑娘身后，沿着石道步步攀登，目光四处扫视，郭浚曾言印月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时亲眼目睹，方知其所言非虚。

　　他不禁暗自疑惑，如此雄关要塞，当年那些妖猿究竟是如何突破重重守御，侵入至印月谷内？

　　行至石道尽头，一座高达九丈的光洁山壁赫然映入眼帘。

　　山壁之上，精心雕刻着一只蹁跹起舞、栩栩如生的幽蓝羽蝶，乍看之下，羽蝶仿佛随时可以活转过来，悠游于无垠天地之间。

　　绕过山壁，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远处山腰上，屋宇鳞次栉比，布局错落有致，

　　近处中央广场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片欢腾之景。

　　男女老幼身着盛装彩服，笑语晏晏，他们或挥舞彩旗，或盘捧瓜果，尽情欢歌。

　　孩童们在人群中追逐嬉戏，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宛若一处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面对此情此景，顾惟清不禁怔然，他已多年未见过这般生机勃勃的场面。

　　羽姑娘笑语盈盈：“你来的也巧，今天恰好是印月谷一年一度祭祀神灵的花果庆典，是每年最热闹的时候呢。”

　　顾惟清恍然大悟，脱口问道：“印月谷的神灵，莫非就是山壁上刻绘的妖蝶？”

　　羽姑娘闻言，柳眉倒竖，愠怒道：“什么妖蝶！山壁上的图腾是我们印月谷至高无上的神灵！”

　　顾惟清见她发怒，拱手致歉：“是我失言。不过，人分善恶，妖亦有正邪，不能一概而论。‘妖’字，并非蔑称。”

　　羽姑娘显然余怒未消，嗔道：“那也不行，神就是神。如果我说你们明壁军的玄黄日月旗跟灶台上的蒸笼布差不多，你会乐意吗？”

　　顾惟清闻言一笑，也不与她争辩。

　　在这方玄奇世界里，顾惟清自然不会否定仙魔神怪的存在。

　　可世间总有些居心叵测之徒，设宗立教，施展邪魔歪道手段，显露奇形怪状法相，用来蛊惑凡夫俗子，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其中真假难辨，虚实混淆，顾惟清对此类神鬼之说，一向避而远之。

　　羽姑娘见他不以为意，便好心劝道：“你是外人，不信印月谷的神灵也没关系。但也要对仙神抱有敬畏之心，万一哪天遇见个小心眼的神祇，岂不是要害了自己？”

　　顾惟清听她说出这番话来，略显意外，笑道：“多谢羽姑娘关心，你的话我记下了。”

　　“谁关心你了，自作多情！”羽姑娘脸颊微红，轻啐一声。

　　接着，她又解释道：“我们也不是愚昧盲信的无知凡民，神灵曾真真切切地庇护过印月谷，我们自然要真心诚意地祭祀祂。这世间无论是人还是神，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

　　顾惟清点头表示赞同：“羽姑娘所言，于我心有戚戚焉。”

　　他忽然想起一事，笑道：“还未请教羽姑娘芳名？”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羽姑娘本想呵斥一声，但望着顾惟清灿若晨星的双眸，心中莫名一慌，脱口而出道：“幼蝶。”

　　话音一落，羽幼蝶的秀脸一下子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