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作室，三人立刻开始研究如何在不破坏电影核心的情况下满足审查要求。

　　正争论不休时，李怡的手机响了。

　　是美国经纪人马克·罗森，通话请求。

　　“李！好消息！”

　　马克声音兴奋，背景是嘈杂的办公室，“《Far Away Lover》登上Billboard Hot 100了！排名78，是近十年华语歌手原创英文歌最好成绩！”

　　范彬彬惊喜地捂住嘴。

　　李怡则完全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首为爱创作的歌曲能走这么远。

　　“听着，李，”

　　马克声音压低，“WME想签你，全球巡演，五十个城市起。合约我已经发你邮箱了，条件好得惊人！但...”

　　他犹豫了一下，“他们有个小要求，关于你的...感情状况。”

　　李怡的心沉了下去：“什么要求？”

　　“维持'available'形象，至少宣传期不要太高调秀恩爱。”

　　马克快速补充，“只是公关策略，不是真的要求你们分手...”

　　通话结束后，工作室里一片死寂。

　　李怡不敢看范彬彬的眼睛，只是机械地打开邮箱，下载了那份长达32页的英文合约。

　　“你应该接。”

　　范彬彬突然说，声音出奇地平静。

　　李怡猛地抬头：“什么？”

　　“五十个城市的全球巡演，这是多少音乐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范彬彬挤出一个微笑，“只是宣传期低调几个月而已，我理解这是行业规则。”

　　张扬识趣地站起身：“我去冲杯咖啡...不，我去买咖啡，半小时后回来。”

　　门关上后，李怡抓住范彬彬的手：“我不会签这种条款。我们可以协商，或者找其他公司...”

　　“李怡，”

　　范彬彬直视李怡的眼睛，“我们拍《幕后玩家》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揭露这种扭曲的规则吗？如果你因为我而放弃这个机会...”

　　“不是因为你，”

　　李怡打断她，“是为我自己。我不能再回到那个戴着面具生活的状态。”

　　范彬彬的眼中泛起泪光：

　　“但这就是现实！娱乐圈就是这么运作的，我们揭露了一个张明，还有无数个张明躲在'星辰会'这样的组织后面！你以为拍完《幕后玩家》世界就会改变吗？”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激烈的争吵。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

　　“至少我们改变了！”

　　李怡提高音量，“彬彬，看看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林雯！'行业规则''公关策略'...这就是你想成为的样子吗？”

　　范彬彬像被扇了一耳光般后退一步。

　　下一秒，她抓起包包冲出门去，正好撞上拎着咖啡回来的张扬。

　　“怎么了？”

　　张扬看着范彬彬远去的背影，又看看面色铁青的李怡，“吵架了？”

　　李怡将合约摔在桌上：

　　“WME的巡演邀约，要求我宣传期保持'available'形象。”

　　张扬吹了声口哨：“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李怡痛苦地抱住头，“半年前我会毫不犹豫拒绝。但现在...彬彬说得对，我们揭露了张明，但行业本质没变。也许妥协是生存的唯一方式？”

　　张扬罕见地点了支烟，深吸一口：

　　“知道我妹妹死后，我最痛苦的是什么吗？不是失去她，而是发现她一直在日记里写'再忍忍''等红了就有话语权了'...她到死都在等那个永远不会来的'成功'。”

　　李怡沉默地看着窗外。

　　雨开始下了，起初只是零星雨点，很快变成倾盆暴雨。

　　“我去找她。”

　　李怡突然站起身，抓起伞冲出门去。

　　暴雨中的798几乎空无一人。

　　李怡跑遍所有范彬彬可能去的地方——常去的咖啡馆、服装店、甚至《幕后玩家》片场，都不见她的踪影。

　　雨水浸透了李怡的球鞋，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正当李怡准备放弃时，手机响了。

　　是范彬彬发来的消息——艺术区最角落的一个废弃仓库，他们曾经在那里躲过狗仔的追踪。

　　仓库里昏暗潮湿，只有一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

　　范彬彬坐在角落的旧沙发上，身上的白裙子沾满了灰尘和雨水。

　　“记得这里吗？”

　　范彬彬轻声问，“去年我们被狗仔追了七条街，最后躲在这里。”

　　李怡慢慢走近：“记得。那天你穿的就是这条裙子。”

　　“我留着它，当作纪念。”

　　范彬彬抬头看李怡，脸上泪痕未干，“李怡，我害怕。”

　　“怕什么？”

　　“怕我们变得不像自己。”

　　她咬着嘴唇，“刚才我冲你吼的那些话...简直像林雯附体。我居然劝你接受那种合约条款，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李怡在范彬彬面前蹲下，轻轻握住她的手：

　　“因为我们都被这个行业的规则异化了。就像张扬说的，要么变成他们，要么被他们毁灭。”

　　“那第三种选择呢？”

　　“创造自己的规则。”

　　李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马克说WME坚持那条'available'条款？好，那我就录一首新歌，第一句就是'我有爱人，她叫范彬彬'，看他们还签不签我。”

　　范彬彬破涕为笑：“你疯了？那会毁掉国际市场的机会！”

　　“那就毁掉吧。”

　　李怡吻了吻范彬彬的手指，“比起失去你，失去国际市场算什么？”

　　范彬彬凝视着李怡坚定的眼神，突然一把将他拉上沙发。

　　在这个破旧仓库的角落，在暴雨敲打铁皮屋顶的轰鸣中，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与渴望。

　　汗水混合着雨水，喘息伴随着雷声，所有的争吵与不安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事后，范彬彬蜷缩在李怡怀里，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

　　“我想通了。你应该签那个合约。”

　　李怡刚想反驳，范彬彬捂住他的嘴：

　　“听我说完。签合约，但不要遵守那条愚蠢的条款。做真实的自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李怡。”

　　“那可能会被起诉违约...”

　　“那就起诉吧。”

　　范彬彬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我们可以把整个过程拍成纪录片——《当国际经纪公司试图封杀真爱》，保证比《幕后玩家》还卖座。”

　　李怡大笑，将她搂得更紧。

　　就在这时，李怡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张扬的短信：“速回工作室。林雯出事了。“

　　两人匆忙赶回工作室，发现张扬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

　　林雯坐在角落，脸色苍白，外套撕破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