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林晦如此胆大包天的话，张奉顿时慌了神。

　　他连忙低声道：

　　“快别说了，快别说了。”

　　张奉喃喃自语的模样，让林晦想起以前看过的采访视频中，马科长也是这样给记者说的。

　　“张大人，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无需如此惊慌。”

　　张奉脸色苍白，又疑神疑鬼的看了看窗户外面，以及包间外面。

　　这才慢慢缓过神来，狠狠盯着林晦：

　　“陛下，当真要对宦官动手？”

　　林晦嘴角一歪：“张大人，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

　　若真是天子要对宦官动手，自己真能坐以待毙？

　　身为张让的干儿子，张奉不认为自己能够独善其身。

　　“静观其变？我怎么能静的下来！干爹死了，我定然也活不了！”

　　张奉恶狠狠看着林晦，眼神中带着杀意。

　　林晦心中一惊，这傻子该不会想对自己动手吧？

　　必须先稳住此人。

　　林晦连忙高声道：

　　“岂不闻，天无绝人之路！

　　只要你想走，路就在脚下！”

　　天无绝人之路？

　　张奉又清醒了几分，脸色又从白色变得通红，沉声道：

　　“哪里还有路？我是宦官干儿子，全天下都知道，张让事发，我哪里还有活路可走？”

　　林晦冷笑一声：

　　“张奉，你难道没听说过大义灭亲之举？

　　若是你能幡然悔悟，改邪归正，那就只有功劳，没有罪过！”

　　张奉嘴唇有些干裂，咽了口唾沫，拿着酒杯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你现在是不是很恐惧，很难受，心乱如麻，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林晦的声音针刺一样，刺的张奉又跳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莫非你有读心术不成？”

　　张奉像是看鬼一样看着林晦。

　　眼前之人好像完全看透了自己，连自己心里想什么，心中感受如何都能知道？

　　林晦当然没有读心术，只不过林晦完全理解张奉此刻的心情。

　　当一个人因为生存压力，脱离了舒适区，接受完全陌生的思维和想法，就会感到浑身不适。

　　更何况涉及到生死，涉及到关系到自身命运的重大决策。

　　只要是人，必然会经受这种痛苦的改变。

　　这种心情，林晦很懂。

　　尤其是对于张奉这种人，一直听张让安排，一路过得顺风顺水的人来说，这种考验尤其痛苦。

　　以前的张奉不用自己独立做决策，只要听张让安排就行。

　　不管结果如何，都有张让替他兜底。

　　但如今林晦把选择权交给了张奉，完全由他自己决定。

　　做出决策的后果，完全由张奉自己承担。

　　这种自由选择的压力，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

　　选对了，飞黄腾达。

　　选错了，死路一条。

　　张奉脑门上的汗水都流了下来。

　　“林晦……林大人，我如何才能有活路？”

　　天子要对宦官动手，这是神仙打架。

　　张奉完全失了方寸，不由自主对林晦都换了称呼，完全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模样。

　　终究还是没有办法自己做出决策啊。

　　林晦微微一笑：“张大人，此事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你只需要偶尔把有关张让的消息传递给我，我便把你算作东厂一员。

　　当然，是东厂暗地里的探子，除了我，不会让其他人知晓你的身份。”

　　张奉一愣，喃喃自语道：“传递消息……那我不就成了叛徒，若是被张让发现了怎么办……”

　　“无需担忧，你是张让的干儿子，我不会暴露你的身份，毕竟你活着，才能源源不断传递有关张让的消息。

　　等到时候，天子一声令下捉拿张让，你算头功一件！”

　　张奉听到头功一件，浑身一震，眼神中的迷茫渐渐散去。

　　“到时候，天子封赏，成为外朝大臣，不比当个宦官干儿子来的轻松自在？”

　　在林晦不断的蛊惑下，张奉眼神终于坚定下来。

　　“林大人，我自愿加入东厂！”

　　林晦抚掌大笑：“好，不过林大人这个称呼明面上喊可以，私底下嘛……”

　　“私底下该如何称呼？”

　　“那就叫我厂公大人吧。”

　　林晦嘴角一歪，也想过一把东厂厂公的瘾。

　　“遵命，厂公大人！”

　　……

　　张奉走在路上，一会感觉头重脚轻，一会又感到浑身轻松。

　　这种刺激的情绪来回掌控身体，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

　　终于，在深夜回到了张让的府邸之中。

　　“孽子，你喝了多少！”

　　刚进入偏殿，张让扯着嗓子就骂起来。

　　“真是个废物，喝成这个样子，林晦可曾给你上供钱财？”

　　张让满脸嫌弃的看着张奉，眼神中的鄙夷，像是烧红的烙铁一般，烫在张奉的心中。

　　老不死的，果然不把我当人看！

　　此时的张奉，心态悄然发生了变化。

　　张奉没有喝醉，只不过是紧张，所以才脸色通红，浑身软绵。

　　不过，既然张让误会了，那刚好趁机装醉。

　　“干……干爹，这林晦给我哭诉了一番，说自己在河东根本没捞到钱。”

　　啪！

　　青铜酒器砸在张奉脚上，痛的张奉龇牙咧嘴。

　　“废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种屁话你也信，连自己提拔的人都管不了，以后还怎么替我办事？”

　　张让怒火中烧，这个干儿子废物至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恨不得立刻将此人踢出去。

　　“干爹，我也不相信，但是林晦说了，河东新任太守董卓，张扬跋扈，目中无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盐池的所有利润，全被董卓一个人吃了！

　　林晦身为盐监，也是无可奈何。”

　　张奉说完后，低着头不敢看张让。

　　他也不知道，这番说法能不能糊弄过去。

　　张让沉默不语，许久开口道：

　　“怪不得，前些日子给董卓写信，他都不回复。

　　果然是翅膀硬了，不把我放在眼里。”

　　听到张让这么说，张奉心中松了一口气。

　　成了，糊弄过去了。

　　“是啊，干爹，董卓虽然有精兵五千，但是我们掌控禁军，不如调遣禁军入河东，将董卓杀了，然后我们独占盐池之利……”

　　“蠢货，禁军岂能用来做这些事情？若是禁军离开了洛阳，你我安全如何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