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洪武诏狱起步,永乐权柄加身

第58章 宴会

  许宅果然非寻常人家可比。院墙高筑,角楼四起,门内一眼望去,是条朱漆长廊,两侧遍挂红纱灯笼,灯下各有侍从引路,廊尽处乃主厅,远远便能瞧见一尊金身寿星高悬其上,香烟缭绕。

  门前设三道程序:

  一为投帖:由客人递上名帖与寿礼登记,礼簿记录数目与名号;

  二为呈礼:礼由仆人抬入礼堂,一般人不得亲送入内;

  三为问引:由内院婢仆问候来意,决定宾客入堂、候厅或止步外院。

  张辅将“发财树”寿礼稳稳抱在手中,司徒顷与辛诚各执红匣于侧,三人缓步至礼案前,仆人上前拱手:“三位客官可有名帖?”

  张辅微笑颔首,自怀中取出早备之帖,送于案上。

  “苏州文和号张辅、司徒顷、辛诚,贺许老先生六秩大寿,薄仪略备。”

  接帖的仆人目光一扫,尚未多言,眼角余光却扫到那盆景之下雕纹极精,神色一顿。再看红匣分呈,一时不敢怠慢,忙作一揖:“三位请入,厅中还有贵客未至,尚可列席。”

  张辅轻声道:“不急,我们等候。”

  此番所用名帖,乃是“苏州文和号”的商帖。

  文和号为苏州府一带小有名气的盐粮行商,门面不大,然因常年通贩江南与川东,颇得地方熟识。张辅三人自不可能与其真有瓜葛,所持名帖,实是司徒顷一夜之功仿成——字体、印章、折叠样式,俱合商界旧例,所差无几。

  身为锦衣中人,司徒顷于文牍笔迹之道素有手段,若无当场对验,寻常礼仆自不会起疑。便是许宅内真有识货之人,一时半刻间也难以查证。何况三人意在探局,不求久留,若无人当场揭破,事后再究,亦不过是“贺寿客商偶有误会”罢了。

  “只要不巧撞上文和号的正主,或熟识之人,咱们这皮,便穿得住。”司徒顷入宅前低声道。

  张辅点头:“哪怕有疑,查也需日月。我们只在潼岭镇逗留两日,事成即走,留不下柄。”

  三人立于门侧,假作等候入内,耳畔却不时听得左右宾客低声议论,言辞虽轻,却句句关窍。

  “可知这位许老爷,正是景川侯曹震的丈人?”一人轻声道,言中藏忌惮,“平日虽不显山露水,然在潼岭一带,谁敢不敬三分?”

  “得罪不得。”旁人应和,“这镇上盐引、货路、车马人脚,哪样不经许员外手眼?咱们做的虽是江南货,但若想一路通畅,这老爷点头尤胜公文一纸。”

  “只是——”第三人疑声道,“许老爷的生辰,怎会是今日?我记得他六旬应在腊月才对,如今才十月末,怎地先张罗起来了?”

  “你管那么多作甚?”前一人压低声音嗤道,“人家请客,咱们认人情便是。我今儿来,不过图个脸熟,日后铺货过路能省点盘缠。你若非想入许家的眼,谁管他几时过寿?”

  几人低语一阵,旋即止声,各自整衣束礼,候命入宅。

  张辅眼眸微垂,似未在意,实则将每句言辞听得分明。他轻声道:“这寿,不为生辰,为局。”

  司徒顷点头,附声回道:“而这局,不止于许拱辰。”

  司徒顷眼角一扫,忽觉一群熟面孔从人群中穿过,径直踏入门内。

  正是昨日在恒昌铺中见过的那批“商人”——行止整齐,神情警觉,步履之间带着隐隐戒备,丝毫无市井轻松之态。

  更诡的是,他们根本未依照贺客之礼递帖、呈礼,竟由内侧一名家仆迎出,拱手为礼,亲自引入内堂。

  司徒顷心头一紧,几步上前,正好那仆人折返。他面色如常,拱手作揖,语气平稳:“敢问小哥,适才那几位,可未曾走礼?”

  那仆人斜睨一眼,眼角带笑,却无半点诚意:“客官莫问不该问的事,寿礼你们自己送便是。”

  言罢,随手将三人名帖从怀中掏出,一抖,竟直接掷入司徒顷怀中。帖角微皱,险些落地。

  司徒顷不动声色,连忙接住,脸上仍挂着笑意:“多谢小哥。”

  仆人冷哼一声,转身丢下一句:“进去吧,老爷准了。”

  辛诚眉头大皱,脚步欲前,被司徒顷一把拦住。

  “别。”司徒顷轻声道,仍是满脸笑容,向那仆人一拱手,“多有叨扰。”

  张辅微微点头,三人依次踏入许宅门槛,背后门扇缓缓阖上,一道沉闷之声,将喧哗市声隔绝在外。

  “走得太顺,就不对了。”张辅低声道。

  “有些人,不需走门。”司徒顷沉声应道。

  “文和号张辅、司徒顷、辛诚三人,贺寿。”

  司礼小吏唱毕,便由仆人接过寿帖,引张辅步入正厅。

  不过辛诚和司徒顷手上的可是武器,并不是真的寿礼,所以俩人入了宅门就偷偷离开,反正不是拿着请帖来的,不用入席吃饭,也没人在意。

  此时主宾尚未齐全,堂中却已布座数列,皆是地方名流、盐行牙首、川东行号掌柜等辈,衣着整洁,言语低缓,见张辅只身提着一盆绿意盎然的盆景入堂,虽不出声,却有数道目光微侧,有讥、有疑。

  张辅目不斜视,步伐不疾不徐,那盆“发财树”以缎布裹底,翠枝间隐见丝金箔线,虽非重器,倒也别致。他行至堂前香案,拱手一礼,高声道:

  “张辅,代苏州文和号献寿——发财树一盆,愿许老先生寿比苍松,福源广进。”

  一旁司礼官低声应了一句“有礼”,再无多言,众宾之中却有几人嗤笑出声,不知是真笑盆树之轻,还是笑此人不识时宜。

  许堂高座帷幕之后,一人慢慢起身而出,须发尽白,身着玄色团寿文锦袍,步伐虽缓,神态却极稳。正是寿主许拱辰。

  他抬手虚扶:“张掌柜远道而来,有心了。”

  张辅即刻上前,将盆景轻放于香案左角,再行一礼,道:“礼薄情重,不成敬意。”

  许拱辰打量他片刻,似笑非笑,目光从张辅脸上掠过,落在那株盆景之上,又移回张辅神色中,缓缓点头道:“好个树……枝正叶繁,倒也不俗。”

  语毕,未再多言,袖中一挥,侧旁仆人已上前引路:“张掌柜请移步偏席,赐茶一盏。”

  张辅正要退步,却忽然欠身,低声近语道:“许老爷,发财是发财树,自然要发财……不妨拨开盆底泥土,权当图个彩头。”

  声音不高,仅二人可闻。礼堂之外仍鼓乐悠扬,无人察觉此间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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