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殖质的气息从地铁通风口喷涌而出，我的医疗设备刚落地就爬满菌丝。藤蔓在吞噬锈蚀的自动贩卖机后开始分泌粘液，把涩谷站牌腐蚀成蜂窝状的血肉服务器。远处残破的霓虹灯牌上，“战争“二字在真菌侵蚀下不断坍缩重组，最后定格为“和平时钟塔“。

　　“本轮规则追加。“系统的声音突然混杂着老式留声机的杂音，“请用童年记忆具现化武器。“

　　我握紧手术刀，星空蓝的刀刃映出东京塔的轮廓——那本该是生态改造区的地标，此刻却裹着搏动的菌毯，像一根插入城市心脏的输血管。道德限制器在脊椎处发烫，警告我正有0.3秒的暴力冲动。

　　“前辈，这样会触发神经灼烧哦。“

　　带着机械摩擦质感的女声从上方传来。涩谷109大厦的废墟顶端，穿昭和风洋装的少女正在跳芭蕾。她手中的阳伞每旋转一圈，就有孢子云在虚空绽放，化作成群的自劢人偶。那些结合着齿轮与肌腱的造物，正用天鹅湖的节奏肢解参赛者。

　　“战场园丁，编号9527。“她屈膝谢幕时，伞尖滴落星空蓝的液体，“您的医疗设备让我想起母亲的首饰盒呢。“

　　我瞳孔骤缩。那些机械人偶的关节结构，分明是二十三世纪不存在的蒸汽朋克设计。当第一具人偶逼近时，我的手术刀自动划出半圆，童年记忆如溃堤般涌现——

　　六岁那年卡在核磁共振机的哭喊，被爬山虎覆盖的病房窗框，还有母亲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这些本该被删除的0.3%记忆，此刻正沿着耳后植入物的量子共振频率重组。

　　具现化发生了异变。

　　锈迹斑斑的医疗设备突然伸出输液管刺入我的手臂，星空蓝血液倒灌进机器。藤蔓在虹吸过程中开出恶之花，释放的神经毒素却被园丁的孢子转化为磷火蝶群。在机械人偶撕开毒雾的瞬间，我看到了幻觉：那个正在跳芭蕾的少女，长着曾孙女林深的脸。

　　“警告：现实维度发生数据渗透。“系统的提示音突然切换成中文，这是我被冷冻前母语的发音方式。

　　眼前的东京废墟开始像素化，裂缝中浮现出月球基地的景象：无数培养舱悬浮在星空蓝液体中，每个舱体内都是我的克隆体。他们的耳后植入物正在发光，与我的手术刀共振出二战时期的《军舰进行曲》。

　　“终于连通了。“

　　清冷的年轻女声直接刺入听觉皮层。菌丝网络不知何时已爬满我的新身体，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现实维度的监控中心。穿量子纠缠防护服的女子站在浮空控制台前，她身后巨大的培养罐里，我的原始躯体正随液体起伏。

　　“我是林深，您的第四代血亲。“她快速敲击着由光构成的键盘，“管理局的特工正在赶来，接下来请记住——当茉莉香变成血腥味时，向东南方第七个菌苞射击。“

　　全息屏幕突然炸裂。现实中的林深侧身闪过粒子束，她身后培养罐的星空蓝液体开始沸腾。我的原始躯体睁开眼睛，那瞳孔里旋转的星云图案，与游戏登录空间的图腾完全一致。

　　“时间不多。“林深的影像开始闪烁，“游戏系统是...意识净化器...“

　　战场园丁的阳伞在这时刺穿我的肩膀。预期的剧痛没有出现，反而有大量加密数据顺着伤口涌入。菌丝网络自动解码出母亲最后的记忆残片：2097年冬眠管理局的地下室，她正在往初代意识芯片写入禁忌坐标。

　　“林夏先生，您不觉得暴力冲动才是真正的灵魂吗？“园丁的人偶撕开自己的机械胸腔，露出里面跳动的生物心脏，“就像真菌分解尸体才能绽放...“

　　我的手术刀突然自动飞旋，斩断她的话音。刀刃上的锈迹完全剥落，露出下方刻着的六边形纹章——与冬眠管理局标志完全吻合的图案。被斩断的阳伞喷出星空蓝血雾，在接触真菌的瞬间引发链式反应。

　　整个东京战场的菌毯开始收缩，向我的医疗设备汇聚。血肉服务器膨胀成巨大的茧，表面浮现出月球背面的星图。当特工的量子封锁网罩下时，我对着东南方第七个菌苞扣动扳机——用童年最恐惧的脊髓穿刺针具现化的枪械。

　　茧体爆裂的轰鸣声中，我听见两个世界的悲鸣。真菌网络在虚实之间撕开裂缝，露出其后蠕动的真相：我的每个克隆体都连接着冥王星地下的反物质矿脉，他们的星空蓝血液正在太空中绘制DNA链。

　　“认知权限升级。“系统提示音夹杂着雪花的嘈杂声，“解锁战争记忆库0.0001%“

　　在意识被弹出游戏的瞬间，我看到现实中的林深摘下防护面罩。她耳后三厘米处，同样的植入物正在渗出血珠——那是我熟悉的、二十二世纪人类的鲜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