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流的起源众说纷纭,在诸多猜测中,可能性较大的一种就是源自于神州的古武术流派。
眼下的时代,哪怕帝国势颓,被新国人的战车大炮和钢铁士兵一路推到国境线前,单就心火流这一项上,仍旧是无出其右。
若非如此,恒古上国之名恐怕也难以摇摇欲坠地维持至今日。
对于任何一派国术高门而言,独到的心火流技术都是自家立足之本,超越一切拳脚功法的重中之重。
作为晋乐唯一能称上高门一词的顾氏形意,于梁思凡而言,多了解些讯息很重要,这或许将决定他之后的选择方向。
很多时候,或许机会就在一念之间,赶上就抓住了,错过了就像水一样从指尖流走,没有后悔药卖。
出于这样的想法,他抱着糯米饭找了个能听清的便宜角落,精神集中在台词上。
那几个戏角把式挺正,脚步里边带着几分韵味,梁思凡听了半晌,加上周围人的闲聊,知道台上咿咿呀呀唱的这一出,叫做《典动古城》。
这部花灯戏讲的便是几十年前顾氏形意门中的一番风云,真假不知。
说是那先祖顾阎西少年天才,其师孙云洛爱才如子,几近倾囊相授,哪怕本门绝学《心意五行经》也不吝惜。
可惜不久后孙氏病逝,门下党同伐异之事四起,顾阎西不愿参与纷争,便从中独立,只身一人来到晋乐开办武馆,从此顾氏形意自成一派。
顾阎西以独到见解将形意拳发扬光大,并根据所学的《心意五行经》前半篇,创造了《顾氏五行经》。
这篇典籍一度为当时神州国术第一人李枪文盛赞作‘不世孤本’,是为本门不传秘籍,逐渐发展成只传未来掌门。
到了后世,顾氏形意门中出了两位高徒,一叫江行舟,是大师兄,一叫李云深,为二师弟,两人是孤儿,同为时任掌门收留,关系亲近又都天生聪慧。
可惜此时顾氏形意单传《顾氏五行经》的规矩已成定式,两人因此反目,大师兄技不如人,又心地不纯,使些下作手段,可惜终为那二师弟所击败,最终身死主城太华门前的比斗中。
那二师弟也顺势成为掌门,得了全部内门拳法以及《顾氏五行经》的传承。
总的来说就是个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无甚新意。
但是——
直到看完后,从旁人的对话里梁思凡才意识到,那二师弟说的就是当今晋乐直隶提督李云深。
此人从孤儿起,自学徒到一代掌门,再到边疆大员,如今其治下卫星区之苦痛暂且不论,这段经历本身便是一段传奇。
至于顾氏形意门里掌门不得为官的遗训,强龙之下难闻虫鸣,自是无人提起。
这些花灯戏的改编往往都有现实基础,刨去一切无所谓的情节,梁思凡最关心的,便属那《顾氏五行经》,以及其前身《心意五行经》。
这两卷秘籍应该便是心火流了。
而且,又是心意。
心意,心火流,总感觉这两东西之间也存在联系。
莫大那所谓的“心意门径”,或许奥秘就在这些技术中,但那究竟是什么恐怕还得亲自领略之后才能知道。
不世孤本,《顾氏五行经》么?
梁思凡在心里琢磨着,随即又觉得有些丧气,按照顾氏形意一脉单传的规矩,他应该是难有窥探机会。
心火流光有秘籍不够,还得有人手把手带教,他就是能把秘籍抢出来也没用。
总之等到稍微有点继续之后,先去主城区的顾氏形意馆看看。
这样想着,他抱着怀里还有热气的糯米饭,挤过熙攘人群朝颐和饭店行去。
“啪嗒——”
不大的声响在街道上忽然响起,仿佛是一滴水落入汪洋,很快被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两袋糯米饭顺着梁思凡的指尖划落下地,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没由来地浮现出一个画面。
安静的水面上泛起一道道不断扩散的圆形波纹,一根嫩芽从波纹中心抽出条来,开出荧光闪烁的花朵,翠艳得似要落出水来。
他猛地扭过头,看往那个让自己产生奇怪幻觉的方向。
只见一条巷弄的入口处,佝偻的背影徐徐走入,一缕清风吹起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的斗篷,下边几缕发灰的白发只浮现了短暂一瞬。
晋安村里,那个心火流手法高明的老头?
梁思凡并没有看清,只是下意识这么觉得,毕竟他这些天也没再关注过其他人。
出于临时起意,他俯下身来,在拥挤的街道上毫不顾忌地撒腿狂奔,对四下里响起的惊呼声置若罔闻,身后的瓢盆杂物下雨一样落了一地。
身后的叫骂声没能追上少年的身影,他脚步一扭消失在巷口的转角后。
歪歪扭扭的石子小路蜿蜒向上,不到百米的距离左右开出五六道岔口。
爬满绿色青苔的墙壁上,一根根盘根错节的电线蛛网似得绞缠在一起,低矮的窗沿上黑压压得满是晾衣杆、花盆,通向地沟的管道里,混着白色泡沫的污水一簇一簇向外喷着。
没有看到那老头的身影。
梁思凡一个念头,两股金水顺着指尖划落,在瞬息间爬上房顶,借助高空视野他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斗篷矮着腰奔跑在巷弄中,就好像是在刻意躲着自己一般。
梁思凡三步并两,鞋底踩在一地污水中,溅起星星点点的浑浊水花。
在拐过两个墙角之后,狭窄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那个人影。
“等......”
梁思凡冲那背影喊了一声,却又顿住了,他忽然并不知道那老头的名字叫什么,一时间既没想好该怎么称呼,也没想好怎么交流。
他甚至不确定那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上一刻还在奔跑的人影在听见声音后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沾满尘土的斗篷缓缓面向少年,背后的高天之上,巨大月盘高悬,在他身前拉出起起伏伏的影子。
借助心火特性的出色夜视能力,梁思凡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斗篷下面哪里是个人,只有密密麻麻翻涌着的黑色蛆虫,粘稠的透明液体拉出道道丝线,亮晶晶地映着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