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上任的这个晋乐总督李云深,就他妈一个纯王八蛋,粗暴、贪婪,他的手段一向如此,喂多少也喂不饱。”
刀疤脸还在滔滔不绝,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还不止是人头税,卫星区也需要物资的对吧,晋乐人多地少,自产不够的都得靠外来,穿云线有一半车厢是拉货的,这些东西从主城区流出来,还得再加一道税。”
“这个税,做生意的自己肯定不会承担,到头来还是落到我们头上,他自己又想着多挣一点。官府砍一刀,商人还要砍一刀,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那要是交不上会怎么样?”梁思凡瞥了眼外头正在擦枪管的红帽子巡警,开口又问。
“交不上?交不上没关系啊,给你一个月时间去筹,下个月交两份税,再筹不上那就拿东西抵,有啥值钱的都给你搬走。没有值钱的?那就给你家不值当搬的玩意全砸了,床板都给你剁成木头片子,唯独你挣钱的锄头啊、针线啊可能给你留下。”
“哎,我跟你说他还怪好心的,这砸完以后,上两次交不上的就跟你一笔勾销了,下个月交新的就行,给你留点希望,是不是好人?再交不上的话,那就循环呗,看你受不受得了。跑得了和尚你还跑得了庙?”
“一旦你真受不了了,跑到外头当起流浪汉,嘿嘿,外头那些死法恐怖的,超过九成都是这种无家可归的家伙,看你怕不怕了。躲是没办法躲的,根本原因是官府要你口袋里的钱,跟你流不流浪没什么关系,哪怕大家都跑了,也总有别的办法。”
“他都给你算好了的,一般人家,日子过得苦哈哈,但不至于完全活不下去,人么,有条路便不会跳海,总是怕死的多。”
“反抗那更是开玩笑了,晋乐总督府就一个原则,敢对那收税狗官和红狗动手的,极刑,抄全家,祸及妻儿。他两万镇南军握在手里,新国进口的枪炮,我们这边藏根烧火棍都是重罪,你反抗去吧。”
“你看着现在金老大在卫星区里只手遮天,黑道白道通吃,城建货运皮肉烟草,不过是听起来厉害罢了。也就是他有火候,办得好事压得住人,卫星区在他手里不出乱子,人总督才放他做大的。说白了,他也就是个从主城人门牙缝里扣肉丝吃的。”
这边正说着,外头忽然起了骚动。
只见那个穿着宽背心的干瘦男人倒在地上,一个瓷碗啪嗒落在他手边碎了一地,茶叶和水一路流到门外的沟道里。
一个人高马大的巡警站在他面前,显然这一下是他推搡的。
藤帽子站在一边冷眼而笑。
“你!”
干瘦男人的眼睛瞪了洞圆,但一声“你”之后又马上软了下去。
“你什么你?欠税两月,按照规定,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男人脸色憋得通红,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好声好气地说道:“长官,你看我这......已经把一个半月的份都交上了,咱家这情况也跟您说了。我老婆上月人刚没,剩个十四岁的女儿我得拉扯大。我......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现在连我家小孩都得每天早上五点帮我进货支锅卖早点。拜托您行行好,再给宽限一段时间,就就就这口气缓上来了,下个月我指定补上。”
卫星区里的税赋不低,一般情况下还算可以勉强支撑,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脆弱的平衡便会被瞬间打破。
“规矩就是规矩,宽限不了。”藤帽子转头不理,对着身边另一个同伴说道,“收东西!”
那干瘦的男人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一半想要阻止的模样,但被身边的红狗一瞪,顿时便不敢出声了。
两个税吏绕着铺子左看右看,挑些值钱的东西,往外面拉着的板车上一扔,一个戴着眼睛的小个子便在旁边跟着拨算盘记账。
整个过程很快,没花几分钟时间,主要是这小铺子里头能值点钱的东西实在太少,很快就清干净了。
自然是这样,有啥能当的早也当了,轮不到留给今天。
里头剩下的,只剩一套做饭的锅灶,以及围着白花和蜡烛的黑白照片,上头的女人笑容很甜。
那锅灶太大,显然是用很久了,他们不惜得搬,而且一般在抵税时,挣钱用的东西还是会给人留下,细水长流么不是。
“不够。”小个子拨了半天算盘,抬起头来说道。
干瘦男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那就没办法了。”藤帽子看了男人一眼,目光在狭小的店铺中环了一圈,忽然嘴角一勾,“按照规定得砸了你家,但看在你只欠半个月税金,老婆也才死的份上,我也做个好人啊。给你个选择,这两东西,你选一个砸了吧。”
他戴玉指环的手来回一指,干瘦男人的目光顺着看过去,顿时太阳穴上几根青筋突突直冒。
那藤帽子指着的,是他家做餐食的锅灶,以及那张被鲜花和蜡烛环绕的,他老婆的黑白照片。
那家伙的意思也很明显了,要么你把你过世老婆的照片给我砸了,要么就把生计用的锅灶给我砸了,死人和活人,你只能选一个。
他的脸上涌起一阵血色,瘦削的脸上一对眼睛跟金鱼似的瞪得贼大,呆呆地站在那里,喉咙蠕动了几次都只觉得干干的,发不出来声音。
“不选?”藤帽子玩味的打量着那男人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享受,“不选,那我们就按规矩来,全砸咯?”
他手一扬,身后两个看热闹的巡警狞笑着,裸起袖子就要往前走。
“别!”
男人猛地出声,他捂着肚子,大口喘了好几下粗气,这才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
“砸......砸照片......砸照片......”
他说完之后,额头跟着渗出几滴冷汗,脑袋晕晕乎乎的,险些快要站不住了。
“那你就砸吧。”
藤帽子手一抬,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见面前男人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又是一笑:“怎么,就砸一件东西,还累得我们动手啊?我们动手就不一定是一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