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大明太傅:从童生开始,科举当国

第50章 胖瘦生员

  (二合一章)

  见方原愣神,周礼不好意思笑道:“是有些俚鄙可笑,难登大雅之堂,哈哈~”

  方原回过神来,忙道:“此处有德恭之诗评,堪为点睛之笔,旁人读之可明道德是非,若是刊刻,德恭之诗必成经典!”

  周礼挠挠头,又喜又羞:“大饶过誉!过誉!还怕作的不好,平白毁了如此妙文,有你之言,我信心大增,回头我将此书抄录一遍,好生作上诗评!”

  方原喜道:“那我必托文会堂将此书刊印出来!”

  周礼闻言更是喜不自胜。

  仰儒却皱眉道:“小说本是消遣之物,若沉溺其中,却非幸事,我刚才看尊经阁内竟有几人不读圣贤书,反倒看起近期热销的《白蛇传》,唉,真是本末倒置。”

  方原略显尴尬,幸好没署真名,忙打个哈哈道:“课余读读增广见识或可,也算劳逸结合,若不分主次,那便失了进学之本意。”

  仰儒自是深以为然。

  可此时却听楼下有生员喊道:“聒噪!若是谈天还请出阁!”

  三人大囧,忙赔礼不迭,各自下楼坐下读书。

  等酉时的梆子声响起,放学的时间到了。

  方原回到家中,一想到今日的意外之喜,不禁要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他脑中是有许多通俗小说,像《白蛇传》的中短篇,内容少还好,但像三国、西游之类的大部头,他不可能完全记下来。

  尤其是点缀其中的诗证、赞曰,记下一两个还好,多了鬼才能记得住。

  但周礼不一样,那是专业人才,对通俗文学有深远影响的祖师级人物,有了他很多名著可以提前面世了!

  《三国演义》的诗证,正好让他练手,也好提早觉醒天赋。

  而后几天,方原在县学的生活一成不变,每天读书,作文,讲书,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这一日,方原还像往常一样,到了县学,刚踏进斋舍,就见许多生员聚在一起,对着后排的几个人指指点点。

  方原不免心生疑惑。

  仰儒一把拉过他,眉头紧皱道:“那两个是东斋的生员,过来讨债呢!”

  “讨债?”

  方原打眼望去,两个面生的生员,一个矮胖,一个高瘦,正语气不善地对本斋的一个生员喋喋不休。

  本斋的那个生员,也是新生,曾在道试时为方原挺身而出,方原自然印象深刻,记得他叫尤彦峰。

  别人可以作壁上观,但方原此时却不能不管不顾,至少搞清楚状况,问清是非曲直。

  于是方原近前问道:“敢问两位朋友,与尤同学有何恩怨,何至于此?”

  那两生员对望一眼,哂笑起来。

  矮胖的生员摇头晃脑,故作惊讶道:“呦,这不是咱县学的俊秀,方大案首嘛,怎么,你要为尤彦峰出头?”

  高瘦的那个则笑而不语。

  尤彦峰十七八岁的年纪,面相敦厚老实,衣衫破旧,方才被胖瘦两生言语攻击得抬不起头,此时见方原仗义执言,忙执礼谢道:

  “方兄肯为我说话,在下感激不尽,只是…唉,也确实是我的不对。”

  方原问道:“你怎么不对?欠他们钱还不上?”

  尤彦峰闻言,又是唉声一叹。

  高瘦的生员这才扬了扬手中的借据,笑声道:

  “方朋友可看好了,去年尤彦峰从我兄弟二人处借款五两,约定每月付息,次年本利交还,迄今他拖欠两个月的利息未还,呵呵,你说说道理何在啊?”

  尤彦峰羞愧难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胖瘦哥俩讨要银钱,也却实没什么错处。

  但尤彦峰毕竟帮过自己,还有同窗的情谊在,看他窘困不安,方原于心不忍,能帮还是帮了吧。

  便又道:“你们不必在学堂内苦苦相逼,利钱我替他还了。“

  高瘦的生员当即叫好道:“方朋友仗义,我刘魁佩服!”

  矮胖的那个眼中精光一亮,高兴地伸手道:“月利五分,两个月利息便是五钱!”

  方原登时警觉,月利五分?这不就是高利贷嘛!

  “我没听错吧?”

  方原呵呵一笑:“《大明律》载有明文,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你竟然敢要五分利,想钱想疯了吧!”

  高瘦的刘魁脸上一寒:“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情我愿,方朋友莫要高谈什么《大明律》,论起背诵律条来,我兄弟二人比你进学早,律文比你背得更清楚!”

  方原玩味的看着这两兄弟,心中已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仰儒说他俩是收债的,呵呵,估计此二人就是古时候所谓的子钱家,放在后世妥妥就是搞校园贷的放贷人。

  想到此处,方原倒不忙替尤彦峰还钱了。

  “尤兄我问你,你为何要借他们银钱?”

  尤彦峰本不好意思讲来,但见方原郑重其事,便咬咬牙说了:

  “在下家贫,父母兄长为供我读书,耗资不菲,去年我为了购置书籍纸笔,以及科举程文选集,便听人介绍从刘氏兄弟处借了银钱,他们每月只收息,等一年后有了本钱,还上余欠便可...”

  为了读书而借贷,倒是情有可原。

  方原冷哼道:“五两银子每月还两钱五分利,你是不是还没还上几个月,便发觉难以为继?”

  尤彦峰惭愧地点点头:“方兄所言不错,真还起来我才发觉吃力,本月县里给的一两花红银,我全还给了他们,勉强补上窟窿,可仍欠两月利钱。”

  方原又道:“想来你们签的借据,虽约定次年本利偿还,却并没有明确借还日期吧?”

  尤彦峰一愣,猛地抬头:“方兄,你,你怎么知道?”

  方原冷冷看着胖瘦两人道:“这是子钱家的惯用伎俩,他们才不急于收回本金,反而巴不得你长期欠下去,永远吃利息!”

  矮胖的那个叫刘荃,闻言恼道:“姓方的你说谁是子钱家?我们兄弟二人够有良心了,若他们去杨家铺子借钱,收他们复利都不稀奇!”

  “他们?”

  方原扭头看过:“西斋诸生可还有人欠他们银钱?”

  有五、六个生员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看样子欠胖瘦二人银钱的不在少数,而且俱是附学生员。

  不要以为,童生进了学,成了秀才,经济地位就瞬间暴涨,乡民百姓争着投献土地,为奴为仆,好不得意。

  实际上生员贫困才是常态,要不然穷酸秀才是形容谁的?

  其实生员也分高低,廪膳生和增广生享受的特权要高于附学生员。

  如今的生员待遇,还是按宣德年间的定制施行。

  廪膳生每月有米粮补助(后期改为银钱),还优免除自身外,家中两丁的差徭。

  增广生虽没有米粮补助,但一样享有二丁的优免。

  嘉靖以后还进一步提高生员特权,在差徭优免之外,增加了田亩的优免。

  至于数量众多的附学生们,他们出现之初,本就是为了替补廪膳增广生而存在,连考乡试的资格都没有。

  等提学官岁考时,发落生员,遇廪膳增广有缺,考在第一二等的附学生,才能按名次补上。

  到了弘治年间,附学生的地位才稍稍提高,可以直接参加科试(乡试前的预考),而不是像以往那样,需要补上增广后才有乡试的资格。

  嘉靖二十四年,优免则例出台,又将所有生员细分为造名在黄册,新进不造名在黄册,和衣巾生员,其中数量众多的衣巾生员仅免自身徭役。

  因此在成化时代,附学生仅因本人进学,而不必苦于官府的差徭佥派,至于家中二丁的优免特权,还得等补上增广再说。

  所以一县之地的秀才,日子过得不错的也就是廪、增生,甚至在明后期,他们包揽词讼,在地方混得风生水起,有人主动上门投献并不稀奇。

  但附生群体,除去原本家庭条件好的,其他往往都是穷困潦倒之辈。

  毕竟以读书为业,不事生产,就需要父母妻子供养,每年的笔墨纸砚、书籍花销不是小数目,经济压力很大。

  比如嘉靖时期著名的谏臣杨继盛,他做附生时,借居寺庙读书,家贫养不起仆僮,做饭打水都得自己干,大冬天更是惨,又常常缺油,缺食,自己都感慨:“其苦难言万一矣!”

  还有万历十四年的状元唐文献,就曾是儒学附生,回忆起贫窘之状道:我往时做秀才,每至岁残,则有贫窘奔波之苦。

  方原很能理解尤彦峰等附生借贷的初衷,要不是为了能进学,出人头地,搏一搏仕途,谁愿意背上借贷?

  就连进士在京候选时,还常常借京贷,又何况底层的读书人?

  “诸位且听我一言!”

  方原高声道:“月利超三分就是高利贷,不合律法!你们在学本就少有进项,好不容易有些花红赏银,学田资助,却全都进了子钱家的口袋!”

  “彼辈以分月付息蛊惑,借本金生孽,实乃为吸食尔等血肉自肥!望诸君醒悟!”

  方原此言一出,刘氏兄弟骇然色变!

  刘魁恼羞成怒:“方原你休要口出狂言!我兄弟二人又没逼他们借贷,事先早就分说明白的事,何来蛊惑?吸食他们血肉又从何谈起!”

  尤彦峰与几个借贷的生员面面相觑。

  作为当事人,方原的话完全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原以为进了学,可以减轻差徭负担,若努力上进,说不得还有不等的例赏,和学田资助。

  但实际进了学,开销更大,每日的功课多,且不提笔墨纸张耗费日烦,需要涉猎的书也成倍增加。

  甚至逢年节得给学官孝敬。

  再加上偿还借贷的月利,早压得附生们喘不过气来。

  可即便方原所言引发了他们共鸣,但避不开借贷是你情我愿,愿打愿挨的事实。

  借贷的生员没好意思言语,可早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周礼忍不住附和道:“大饶说得好!”

  “彼辈敲骨吸髓,就是欺负你们涉世未深,容易拿捏,这才愿意花言巧语,哄以高利,如今不能再任他们摆布!”

  尤彦峰等人脸上明显露出迟疑之色。

  方原适时道:“如果各位信得过我,我愿意出面,与你们一同面见郑教谕说明情由,再申告李知县,免去多出的高利,学校乃养育人才之所,有人公然索以高利,这置大明国法何在,圣人教导何在?”

  此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引得周礼、仰儒等生员肃容颔首,尤彦峰等人也大为意动。

  尤彦峰感激:“方兄愿为我等奔波走告,在下先行谢过!”

  其他几个生员赶紧道:“我等任凭方兄吩咐。”

  若方原出面领他们申告,减免了他们多余的高利,那将省下不少钱呢!

  矮胖的刘荃挺着脖颈,就要大骂方原多管闲事,可被高瘦的刘魁先一步拦下。

  刘魁不紧不慢道:“你们可别忘了,当初你们借贷无门,也只有我愿意借钱给你们这些穷学生,平时我是有催逼,可也常常同意你们缓些日子再还,这时候有人给你们撑腰,便翻脸不认人了?”

  刘魁扫视几人,他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也罢,既然你们嫌利高,我就好人做到底,从今月起咱们便按月利三分还息…”

  “大哥你…”

  刘荃一听急了眼。

  “住嘴!”刘魁打断道,“我说话你听着就是!”

  刘荃恨恨地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刘魁看着尤彦峰等人道:“怎么样?这下可别说我不讲同学情谊喽!”

  尤彦峰和其他生员闻言俱是一喜!

  刘魁竟肯主动降低利息,完全出乎意料,忙不迭同意。

  同时他们也对方原感激不尽,若没有方原今日横插一脚,他们不知背负高利到何时。

  方原也是大感意外,这刘魁反应好快啊!

  竟然当机立断,主动止损,是个人物!

  眼看就要到上课时间,这两人也不多留,只让尤彦峰等人重新写了借据,这才转身离开。

  周礼看着这胖瘦二人的身影,呸声道:“太便宜他们了!”

  仰儒却道:“按起葫芦浮起瓢,即便知县料理了他们,怕后续还会有人冒出来继续放高利贷。”

  方原点点头:“世周所言不差,至少他们肯降利息,算是识时务,要想清理学堂借贷乱象,非从根源入手不可。”

  周礼嘿声笑道:“方大案首越来越有领袖群伦的气度,想必你已有了主意?”

  方原笑而不语。

  出了西斋,矮胖的刘荃不禁埋怨道:“你起初还和方原争辩,怎么后来就萎了下来?”

  高瘦的刘魁恼骂道:“你个憨货!大丈夫当刚则刚,当柔则柔!你也不动猪脑子想想,民间放高利者,向来讲究个民不举,官不究,若真让方原纠合那几个穷秀才告官,能有咱们好果子吃吗?”

  刘荃眨眨眼:“也是啊,县尊那般爱护方原,说不定还真会听他的申告。”

  刘魁摇头道:“告官被大老爷申斥是小,若因此行文提学老爷知道,革了我等头巾,那才因小失大!”

  刘荃顿觉头顶凉飕飕的:“那咱以后放贷都三分利?”

  刘魁道:“至少眼下在县学里,要低调行事。”

  “那童生那边呢?”刘荃追问道。

  “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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