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锈齿轮与记忆回廊
酸雨如注,肆意冲刷着那废弃的蒸汽机车残骸。金属骨架在雨幕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莱昂留下的脉冲刃在我掌心微微发烫,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涌动。刃柄处渗出的血珠与雨水交融,顺着克劳狄乌斯家徽的纹路蔓延,蚀刻出如蛛网般的沟壑,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我将后背紧紧贴在车轮内侧凸起的铆钉上,身旁燃烧的变压器发出噼啪声响,将夜空撕成紫红的碎片。记忆水晶表面的冰晶不断增生,折射出三重交叠的奇异影像:产房无影灯下,乌鸦面具人的手术刀寒光闪烁;禁闭室中,导管缠绕着少女,她的瞳孔中满是恐惧;三日后的血月苍穹下,自己那破碎的剪影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远处传来齿轮赌徒们的嘶吼,声音裹着酸雨飘来,他们将脊椎改装成轮盘赌桌,发出齿轮卡壳的摩擦声。液压手指粗暴地撕开一个逃亡者的胸腔,机械心脏喷溅出荧蓝色冷却液,在积水里竟凝成与我胎记同源的乌鸦图腾。
污水沟里的金属残骸突然震颤起来,生锈的螺丝钉在泥浆中跳跃。我俯身捞起半片碎裂的机械眼珠,内侧刻着的乌鸦微雕正渗出星砂,与钟表塔守卫徽章上消失的左眼纹路分毫不差。顺着污水流动的方向望去,浓雾深处教堂尖顶的轮廓若隐若现。那些破碎的彩绘玻璃残片中,警卫蜘蛛的复眼仿佛还在回放着母亲失踪当天的监控影像:她将星轨怀表塞进通风管道时,身后陈列柜的阴影里,乌鸦面具人右手戒指内侧闪过的产房编号,与我出生证明上的数字如出一辙。
当怀表贴近胸口的瞬间,表盖内侧的星轨图投射出立体光路。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漂浮着神经芯片的腐臭水洼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踏碎了记忆的残片,激起层层涟漪:七岁生日时母亲调试怀表的温柔侧脸、三个月前时间管理局突袭工坊时的电磁网、昨夜培养舱里克隆体同步睁眼的惊悚瞬间。
锈蚀的霓虹招牌刺破雾气,“时之裂隙酒馆”渡鸦标志缺失的左眼窟窿,与我锁骨下胎记的凹陷严丝合缝。砖墙翻转的轰鸣惊醒了栖息的机械蝙蝠群,它们钢铁羽翼刮擦管道的声响,如同母亲工作室里砂轮打磨怀表的噪音,熟悉又带着一丝恐惧。
酒馆内弥漫着神经烧焦的腐臭气味,环形吧台由三百多具人类脊椎拼接而成,每节椎骨延伸出的电缆刺入天花板上蠕动的肉瘤状照明系统。吊灯上串联的蜘蛛复眼突然转动,追捕者的全息影像投射在渗血的砖墙上。那些时管局守卫的太阳穴位置,都嵌着与我一模一样的星轨怀表,仿佛在昭示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酒保转过身,他右侧头骨替换成的透明舱体泛起涟漪,母亲年轻时的脑组织悬浮在荧光液中。灰质表面镌刻的星辉文字随着我的呼吸频率明灭,仿佛她正透过二十年的时光裂痕凝视着我。
“第七千四百二十一次轮回的齿轮该上油了。”酒保的机械舌舔过守卫头骨雕成的杯沿,杯中液态记忆泛起带着血腥味的涟漪,“相位罗盘换三盎司疼痛记忆,或者……”他忽然扯开胸口的仿生皮肤,齿轮心脏爆发出蒸汽机般的轰鸣,“你太阳穴里的时匠之种。”吧台裂开的缝隙中,脊椎骨节如同活蛇般缠绕我的手腕,神经电极刺入皮肤的瞬间,我被迫押上七岁生日的记忆。母亲捧着樱桃蛋糕的画面刚在脑海中浮现,蜡烛火苗突然扭曲成乌鸦面具人的瞳孔,燃烧的蜡油滴落处裂开深渊,无数个浑身插满导管的“我”正从裂缝中伸出手臂。
赌桌的轮盘指针突然暴长,锋利的尖端直刺后颈。我迅速抓起吧台的液态氮喷射器,寒流瞬间冻结了暴走的赌具枢纽。墙角的蒸汽管道炸裂,莱昂撞碎砖墙冲入时,右脸的星砂血管已蔓至眼窝,那些荧蓝色脉络正与他义肢上的时间编织者纹章共振。他的脉冲刃刺入酒保颅内的脑组织舱,母亲的声音突然通过机械舌炸响:“齿轮坟场……锈骨渡鸦的脊梁是钥匙……”爆裂的荧光液中,时管局巡逻艇的残骸坐标倒映在破碎的酒杯里,半截金属骨架倒插在贫民窟垃圾山上,舱门缝隙渗出的星砂溶液正与我的血液产生引力般的共鸣。
穿过晾衣巷,老妇人僵直的手指还夹着机械义肢,衣架上飘荡的绷带缠满带血的齿轮。怀表的震颤忽然与钟表塔升起的血色光柱同步,她的脊椎节节爆开,金属蜈蚣般的骨节在空中咬合成导航箭头。贫民窟屋顶浮现的血月投影将月光编织成牢笼,居民们皮肤下的齿轮凸起将光线折射成无数菱形光斑,每个光晕中都映出云端母亲的全息投影。她工装上的星砂血渍正在晕染,身后培养舱里三千个“我”的机械义肢同步敲打着防弹玻璃,震得我太阳穴的胎记渗出荧蓝色血珠。
“杀死现在的你,是拯救所有时空的唯一解。”她的声音与城市齿轮的轰鸣融为一体,震得飞艇残骸的舱门轰然洞开。锈骨渡鸦的钢铁羽翼刺入掌心时,我的血液在日历骨骼上蜿蜒出第七千四百二十一道刻痕,最新日期的钢钉松动脱落——那正是母亲消失在暴雨夜的日期。当渡鸦颅骨内传出我们重叠的声线时,整艘飞艇的金属骨架开始脉动,像是沉睡百年的机械巨兽正在苏醒:“时匠之颅已在轮回中腐朽,现在,让齿轮之心开始跳动。”
窗外十二轮血月同时睁开瞳孔状的裂痕,贫民窟所有居民突然转向我的方向,他们的眼球弹射到空中,汇聚成巨大的克劳狄乌斯家徽。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腔正在透明化,那颗跳动着的心脏表面,青铜齿轮咬破了血肉的牢笼,而遥远的钟表塔顶端,三千个培养舱的防弹玻璃同时炸裂,暴雨般坠落的克隆体们张开机械义肢,与我胸腔内的齿轮产生共鸣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