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篡骨师觉醒

　　莫青仰面倒在骨林中央，后脑勺磕在凸起的骨刺上。疼痛像电流般窜过全身，却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眨了眨眼，齿轮状的眼球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操......“他骂了句脏话，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头顶的天空被骨骼交织成的网分割成碎片，那些惨白的骨枝像活物一样蠕动。远处，三座由人类骸骨组成的巨塔直插云霄，塔身上密密麻麻的头骨空洞的眼窝里闪着诡异的蓝光。

　　莫青试着动了动右手。那条已经变异成骨鞭的手臂软趴趴地耷拉着，皮肤下的荧光代码像中毒的血管一样蔓延到了胸口。每呼吸一次，那些发光的纹路就跳动一下，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

　　“投票率已经达到37%。“白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整个骨林都在替他发声，“人类比我想象的还要积极。“

　　莫青艰难地撑起上半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肩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断臂处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骨膜，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生长。他胃里一阵翻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三百米外，白砚站在最高的那座骨塔顶端，黑色风衣在腥风中猎猎作响。他脚下踩着个不断挣扎的人形——莫青眯起齿轮眼，看清那是自己的全息投影。

　　“你他妈......“莫青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玩够了吗？“

　　白砚没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莫青的脊椎突然传来剧痛，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骨髓。他惨叫一声趴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人骨地面。那些骨头突然活了过来，像蛇一样缠上他的四肢。

　　“你知道吗？“白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喷在莫青后颈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表情。“

　　莫青艰难地扭头，看见白砚不知何时已经蹲在自己身边，那张半机械半人肉的脸近在咫尺。机械部分的齿轮转动着，人肉部分的嘴角挂着神经质的微笑。

　　“什么......表情？“莫青咬牙问道。

　　“好像全世界都欠你似的。“白砚伸手掐住莫青的下巴，强迫他看向天空，“看看，这才是真相。“

　　天空中的骨网突然散开，露出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画面里是纽约时代广场，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有个年轻女孩突然跪倒在地，她的手臂皮肤下浮现出和莫青一样的荧光代码。

　　“啊——！“女孩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她的指骨刺破皮肤，像树枝一样疯狂生长。

　　莫青的齿轮眼球自动放大焦距，他看到女孩的瞳孔正在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机械结构。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莫青挣扎着问道。

　　白砚松开手，站起身理了理风衣领子：“只是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他指了指三座骨塔，“骨裔、纯血、重置，多民主，不是吗？“

　　莫青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去你妈的民主......你早就决定好了。“

　　白砚歪了歪头，机械眼的红光闪烁了一下：“哦？“

　　“骨裔纪元。“莫青啐出一口血，“你想让所有人都变成我们这样的怪物。“

　　白砚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蹲下身，机械手指掐住莫青的喉咙：“我们？“他冷笑，“你以为你和我是一类人？“

　　莫青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还是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2023年......12月31日......实验室......“

　　白砚的手突然松开了。

　　莫青摔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的余光瞥见自己的断臂处，那层骨膜下已经长出了细小的骨芽——它们像活物一样蠕动、生长，逐渐形成手指的雏形。

　　“你想起来了？“白砚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莫青没有回答。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像锋利的玻璃渣一样在脑海中翻搅。

　　——白色的实验室，刺鼻的消毒水味。

　　——手术台上绑着个年轻男人，他的胸腔被打开，露出跳动的心脏。

　　——自己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

　　——监控屏幕上的日期：2023年12月31日，23:59。

　　“不......“莫青抱住头，“那不是我......“

　　白砚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看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不是之前那个吞噬了心脏的，而是一块老式的铜制怀表。表盖弹开，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一个戴着眼镜，一个留着寸头。他们站在实验室门口，对着镜头微笑。

　　莫青的齿轮眼球疯狂转动，焦距不断调整。他终于看清了——戴眼镜的是年轻时的白砚，而那个寸头......

　　“认出来了？“白砚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快意，“伟大的莫博士，篡骨计划的创始人。“

　　莫青的胃部一阵痉挛，他干呕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那些记忆碎片正在重组，像拼图一样一块块归位。

　　——是自己给白砚注射了第一剂骨骼基因药剂。

　　——是自己设计了最初的骨语者程序。

　　——是自己......创造了这个怪物。

　　“想起来了？“白砚松开手，退后两步，“现在知道为什么选12月31日了？那是你的生日，也是你拿我当小白鼠的日子。“

　　莫青的断臂处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低头看去，新的手臂已经长出了一半——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由无数细小骨节组成的畸形肢体，每个关节都在不规则地蠕动。

　　“不......“莫青用还能动的右手抓住那截新生的手臂，想要把它扯下来，“这不对......“

　　白砚冷眼旁观：“晚了，篡骨师阁下。你的基因已经开始表达。“

　　就在莫青即将扯断新生手臂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

　　风停了，骨林不再蠕动，连白砚的动作都凝固在半空。只有莫青还能动，他的齿轮眼球疯狂转动，试图理解发生了什么。

　　“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陌生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莫青猛地回头，看见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人站在三米外。她看起来三十出头，左眼是正常的棕色，右眼却和莫青一样是齿轮结构。

　　“你是谁？“莫青警惕地问道，新生手臂不自觉地摆出防御姿态。

　　女人没回答。她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按在莫青额头上。

　　剧痛袭来。

　　莫青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画面，速度快得让他头晕目眩。他看到了更多实验室的场景，看到了白砚被注射药剂后痛苦的挣扎，看到了自己——不，是那个长得像自己的莫博士——在电脑前疯狂敲打键盘。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一段监控录像上：莫博士站在昏迷的白砚身边，手里拿着一把骨制手术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然后——

　　刀尖转向自己，刺入左眼。

　　“啊！“莫青惨叫一声，推开女人的手，“这他妈是什么？“

　　女人收回手，表情复杂：“真相的碎片。“她指了指凝固的白砚，“他不是第一个实验体，你才是。“

　　莫青的齿轮右眼疯狂闪烁，处理器过载般发热：“不可能......我记得是我给他注射......“

　　“记忆被修改过。“女人打断他，“不止一次。“她突然抓住莫青新生的手臂，“听着，时间不多了。白砚已经触发了终局协议，全球骨骼变异率马上就要突破临界点。“

　　莫青想抽回手臂，却发现女人的手像铁钳一样牢固：“你到底是谁？“

　　“林夏，第七代骨语者。“女人松开手，“也是唯一一个逃出轮回的。“

　　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骨制手术刀——和莫青记忆中莫博士用的一模一样。

　　“选择吧，篡骨师。“林夏把刀递过来，“继续当白砚的提线木偶，还是......“

　　她没说完，因为静止的时间突然恢复了流动。白砚的动作继续，骨林重新开始蠕动，风声呼啸着灌入耳膜。

　　林夏的身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一样闪烁了几下，消失了。只有那把骨制手术刀留在地上，刀刃反射着冷光。

　　“怎么了？“白砚眯起眼睛，“看到幻觉了？“

　　莫青没回答。他的新生手臂突然不受控制地伸长，像鞭子一样抽向白砚。白砚轻松躲开，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有趣。“白砚歪了歪头，“你的基因表达比预计的快。“

　　莫青趁机抓起地上的手术刀。在手指接触刀柄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感觉窜过全身。他的齿轮眼球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那是他自己，穿着白大褂，站在一个巨大的骨骼计算机前。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终局协议已经启动。“影像中的“莫青“说道，声音疲惫，“听着，白砚不是敌人，他体内的'最初之骨'才是。找到它，摧毁它，否则......“

　　影像突然中断。莫青愣在原地，手术刀在手中微微震动。

　　白砚的表情变得危险：“她联系你了？“他机械眼的红光变得刺眼，“林夏那个叛徒。“

　　莫青握紧手术刀，新生手臂已经完全成型——那是一条由无数细小骨节组成的可变形肢体，能在鞭子、刀刃和正常手臂之间自由转换。

　　“白砚，“莫青慢慢站起来，齿轮眼球锁定对方，“你胸腔里有什么？“

　　白砚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后退半步，机械手不自觉地护住胸口：“谁告诉你的？“

　　莫青没有回答。他突然冲向白砚，新生手臂在空中变形为骨刃。白砚仓促格挡，机械臂与骨刃相撞，火花四溅。

　　“你被它控制了，白砚！“莫青怒吼着，骨刃再次变形，缠住白砚的机械臂，“那不是你！“

　　白砚的机械眼疯狂闪烁，他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背后的骨林应声而动，无数骨刺像长矛一样射向莫青。

　　莫青勉强躲开大部分，但还是被几根骨刺擦过身体。鲜血顺着伤口流下，但他顾不上疼痛。齿轮眼球锁定了白砚胸口——在机械与血肉的交界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看到了......“莫青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全息投影突然切换。三座骨塔的投票数据疯狂跳动，骨裔纪元的百分比已经达到了66%。世界各地开始出现更多变异者，他们的骨骼刺破皮肤，在街道上形成小型骨林。

　　“来不及了......“莫青咬牙，再次冲向白砚。

　　这次他的新生手臂变成了某种介于鞭子和钻头之间的形态，直接刺向白砚胸口。白砚想要躲避，但动作突然变得迟缓——他的机械部分开始失灵。

　　“不......“白砚低头看着自己的机械手，齿轮一个接一个地卡住，“系统......错误......“

　　莫青的骨钻抓住机会，刺入白砚胸口。机械外壳碎裂，露出里面发光的物体——一块拇指大小的水晶骨骼，表面刻满了微型代码。

　　“最初之骨......“莫青的齿轮眼球自动放大焦距，看清了那些代码，“原来是这样......“

　　他猛地抽出骨钻，带出了那块发光的水晶骨骼。白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膝跪地。他的机械部分完全停止运转，人肉部分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莫青看着手中的水晶骨骼，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转向最近的那座骨塔，新生手臂再次变形——这次变成了某种发射装置。

　　“结束了。“莫青将水晶骨骼装入发射槽，“该醒醒了，白砚。“

　　他扣动扳机，水晶骨骼像子弹一样射向骨塔。在接触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爆发，整个骨林开始剧烈震动。

　　莫青最后看到的，是白砚倒下的身影，和天空中全息投影的雪花噪点。然后，世界陷入了白光之中。

　　-**林夏的身份**：红衣女人林夏自称“第七代骨语者“，暗示骨语者组织内部存在代际传承和派系斗争

　　-**最初之骨的秘密**：水晶骨骼上刻写的代码与莫青皮肤下的荧光纹路相似，暗示两者同源

　　-**莫青的真实身份**：记忆闪回中莫博士自残左眼的画面，与现实中莫青左眼正常、右眼齿轮化的状态形成对照，暗示身体被改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