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四尖九刃十三锋
又过一日,日头偏西,锻刀大赛第二轮的比试也终于尘埃落定。
高台之上,王执事高声唱名,宣布着晋级下一轮的匠人名单。
虽说最终的总品级评定尚需等到第三日所有比试结束之后。
但凭借水钢匕首。
周锐在第二轮的比试中,已然是当之无愧的头名!
这不仅意味着他稳稳晋级。
更让他获得了在接下来至关重要的第三轮——也是决胜轮中,优先挑选锻造兵器形制的绝对优势。
次日清晨,大赛第三日,也是最后一轮决胜比试,正式开始。
演武场中央,早已清理出一片空地。
正中长案上,赫然陈列着十数件寒光闪闪、形制各异的兵器样品。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几乎囊括了军旅江湖中所有常见的兵器种类。
这些皆是行会与商会精心准备的、岭南武行中最为常用的制式兵器图样。
柱首郭严泰亲自走上高台,声音洪亮:
“诸位师傅,恭喜晋级决胜之轮!
此轮,将不再局限于炼料或打制小件。
而是要真正考验各位锻造整件兵器的看家本领!”
他指向案上那些兵器样品:
“规则如下:按前两轮综合评定之顺位,由高至低,依次上前。
从这些兵器样品中,任选其一,作为今日锻造的目标!
每一种兵器形制,只可选一次!
一旦选定,后续之人便不可再选此样!
所用材料,皆为行会提供的上等官铁。
限时……从日出东方,至日落西山。
一日之内,从炼料、锻打、塑形、开锋到装配完成,必须交出一件完整的成品!
明日此时,便是最终评判、定下本届锻刀大赛前三甲之刻!”
此规则一出,场下晋级的数十名匠人顿时议论纷纷。
优先选择权,意味着可以挑选自己最擅长、最有把握的兵器种类。
这优势不可谓不大。
而每种兵器只能选一次,更增添了选择的战略性与稀缺性。
高台下,那些昨日便已到场的各大镖局、武馆的代表们,此刻更是精神一振。
目光灼灼地盯着即将开始的选器环节。
他们都很好奇,这些顶尖匠人。
尤其是那位一鸣惊人的周锐,究竟会选择锻造何种兵器。
周锐作为前两轮综合表现最佳者,拥有第一个挑选的权力。
他缓步走到那陈列着各式兵器的长案前,目光一一扫过。
一日之内,要从无到有,完成一件完整的兵器锻造。
包括炼料、锻打、淬火、开锋、装配……
这难度,比之前两轮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风险极大。
但……若能成功打制出一件惊艳全场的作品。
其影响力也绝非寻常刀剑可比!
足以一举奠定我周记铁坊在岭南铁匠中的顶尖声望!
他心中快速权衡着。
我于刀、枪、剑三类,因有水钢剑的锻造经验,还算相对熟稔。
若选这三类中工艺较为复杂的。
把握应该会大一些。
既然选题上已占了优先之利,理应发挥自己最擅长的部分。
然而,他的目光并未在那些常见的刀剑上过多停留。
他清楚,今日高台之上,坐着的不仅仅是评委,更是岭南各大武行势力的当家人。
镇南镖局的洋玄、安远镖局的孟威、神威镖局的严副总管、青山武馆的秦馆主……
他们各自的门派、镖局,对兵器的偏好、需求,都有着细微的差别。
今日这一选,选的不仅是兵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投名状’!
我选择锻造何种兵器,便是在间接表明,我周锐日后更倾向于与哪一方势力合作,想吃哪一碗饭。
若选了镇南镖局常用的朴刀,或是神威镖局青睐的破甲重刃……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
高台之上,柱首郭严泰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周锐身上。
这小子,天资聪颖,行事也出人意表。
又有贾文在那个滑头在暗中照拂,前途确实不可限量。
他应该明白,今日这锻刀大会。
明面上是比试匠人的手艺,暗地里,也是各方势力与有潜力的匠人之间,一次心照不宣的选择。
他这一选,不光是在选一件兵器来展现技艺,更是在选一座可以倚靠的山。
能不能在这风起云涌的岭南地面上,真正‘混得风生水起’。
看得不光是你锤下的功夫深浅。
更是这份审时度势的眼光和人情练达的智慧啊。
且看他……会如何抉择。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周锐的脚步缓缓移动。
掠过了那些常见的刀、枪、剑、戟,也掠过了厚重的斧、钺。
最终,在众人惊愕无比的目光中,他的手指,稳稳地停在了长案最末端。
一对造型奇特、结构复杂无比、散发着幽冷寒光的奇门兵器之前!
那兵器形似交叉的月牙,外缘遍布利刃。
内圈有供手持握的圆环,环上亦有尖刺和格挡的短刃,整体结构精巧而凶险。
周锐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地传遍全场:“小子不才,愿以此子午鸳鸯钺应试!”
此言一出,台下台上一片哗然!
惊呼声、倒吸冷气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子午鸳鸯钺?!他……他是不是疯了?!”
“这……这可是所有陈列兵器样品中,结构最为复杂的存在啊!
一日之内,怎么可能完成?!”
“他明明有优先选择权,大可以选他最擅长的刀剑之类。
为何偏偏要挑这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烫手山芋?
太不自量力了!太狂妄了!”
就连高台上的几位总镖头和武馆馆主,也都面露惊容,交头接耳起来。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对周锐的选择大惑不解之际。
镇南镖局总镖头洋玄忽然缓缓站起身,他压下了场中的喧哗:
“呵呵,周小师傅倒是好胆魄!
这份敢于挑战的勇气,已胜过场中不少人了。”
他转向众人,朗声道:
“诸位或许对这子午鸳鸯钺有些陌生。
此兵器乃是昔年八卦门一位前辈高人所创。
专走轻灵奇诡的路数,又名‘日月乾坤轮’,或是‘鹿角刀’。
因其钺身之上,共有四处尖刺主攻,九道开锋利刃,以及十三处可格可挡可锁拿的锋锐之处。
故而在江湖上,还有一个更凶险的名号,叫做——‘四尖九刃十三锋’!”
“此兵器,”洋玄的目光再次回到周锐身上:
“需一雄一雌,成双成对锻造。
对大小、轻重、弧度、乃至每一处尖刃的角度,都要求分毫不差。
才能在实战中做到合则为一,浑然一体。
分则为二,左右开弓,变化万千,攻守兼备。
其上利刃众多,每一个尖、勾、刺、挡、削的部位,都有其独特的攻防妙用!
可以说,只要差之毫厘,便可能谬以千里。
一套原本精妙的鸳鸯钺,就可能因此彻底沦为一堆中看不中用的废铁!”
洋玄顿了顿,看着周锐:
“周小师傅,你当真选定此物?
实不相瞒,这子午鸳鸯钺,算是我八卦门的独门招牌兵刃之一。
也是最为难练难精的一件。
因其形制太过复杂,锻造不易,习练更是艰涩无比。
如今我八卦门中,除了老夫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拆解演练其中几路变化。
已无第二人能真正将它使得得心应手了。”
面对场中众人不解甚至带着几分嘲讽的目光,周锐的神情却异常坚定。
他对着洋玄和高台上的柱首等人,再次深深一揖:
“多谢洋总镖头提点。小子既然已经选定,便绝无更改之理。
这子午鸳鸯钺虽锻造艰难,但小子不才,愿倾尽所学,尽力一试!
今日,定要将它完完整整地打制出来!”
洋玄缓缓一笑,点头道:
“好!好一个‘定要将它打出来’!
少年人,有此胆识,有此决心,便已胜过场中多数庸碌之辈!
老夫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