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汤盅连带木盘坠落在甲板上。

　　汤盅破碎，金黄汤汁冒着热气，流向低洼处。

　　一滴鲜血滴在鸡汤上。

　　向上看去，萧易的右手紧紧抓握住赵阿四刺来的匕首。

　　萧易皱起眉头，望向赵阿四：

　　“为什么？”

　　赵阿四眼神扭曲癫狂，张嘴唾沫横飞：

　　“我已经得罪你了!你不死，以后死的就是我！”

　　说着，全身力气压在持刀的手上。

　　萧易忽然松开右手，同时左手敲打赵阿四的手关节，扭转刺来的刀，往前一推。

　　赵阿四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呼吸停滞。

　　他双手捂着被匕首扎穿的脖子，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嗬嗬嗬……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只发出难听含糊的声音。

　　然后身子一软，倒在甲板上。

　　不管是赵阿四的偷袭，还是萧易的反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全愣在原地。

　　直到赵阿四倒下。

　　他即使死去，两眼依然睁着，直勾勾地望向赵全。

　　赵全回过神，灵力振荡，衣袍无风自动。

　　“萧易，你为什么要杀他？”

　　“是他先想杀我。”

　　萧易转头，察觉赵全同样陷入癫狂。

　　“但你现在不活的好好的吗？”

　　面对无理质问，萧易还想解释两句。

　　可是下一秒，赵全猛地踏步冲来，拳头汇聚灵力，带来落石般的压迫。

　　萧易双臂交叉，挡下这一拳。

　　拳头打在手臂上，发出两块巨石相撞之声。

　　“你冷静点！”

　　萧易反手抓住赵全的拳头，反扭废他一条胳膊。

　　“啊——”

　　赵全吃痛，却无法挣脱，于是又打出一拳。

　　萧易再次抓住，将他的另一条胳膊也废掉。

　　“你听我说……”

　　赵全两只手都被萧易抓住并折断。

　　巨大的疼痛让他喘着粗气，脸上暴汗。

　　“说你大爷！”

　　赵全奋力甩出一记鞭腿。

　　萧易同时抬脚，脚踩小腿截停他的攻击，然后用力。

　　咔嚓！

　　赵全的右腿向前弯折九十度。

　　他哀嚎着倒在地上，眼泪、鼻涕、涎水在脸上流淌。

　　“你先听我说，算了……”

　　萧易面露不忍，将赵全另一脚也踹断。

　　然后从赵全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塞进他嘴里。

　　萧易看向船舱。

　　因为刚才的打斗动静，甲板上的所有人都躲回自己房间。

　　只有船老板偷偷来到甲板另一头，悄悄放下小舟，打算去附近的除魔司求援。

　　黑影遮住日头，投射在船老板沧桑的脸上。

　　黑影里传来萧易冷漠的声音：

　　“船家，你打算去哪？”

　　把所有人都关入甲板之下后，萧易坐到赵全身旁，远望那迟迟不落的红日。

　　不对劲。

　　当赵阿四忽然出手时，萧易就意识到哪里不对。

　　按照赵阿四的说法，杀人动机也可以理解。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拼死一搏。

　　但行为不对。

　　赵阿四想动手，可以趁晚上他打坐休息的时候，可以在鸡汤里下药。

　　可偏偏是在甲板上，众目睽睽之下。

　　等到赵全因赵阿四的死，暴起要杀他时，他心里的异样和怀疑更甚。

　　梳理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一切。

　　萧易内视己身，识海空荡荡，不见黄金秤。

　　尝试引动黄金秤，却依然能感知到黄金秤的存在。

　　他知道有一种可能，可以造成眼前的状况。

　　幻境。

　　什么时候陷入的幻境？

　　萧易难以判断。

　　他目前对幻境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有这种东西，它会把人拉入一个虚构的场景。

　　谁制造的幻境？

　　他回忆了一遍自己可能存在的敌家和对手。

　　自己只是一个练气三层的蝼蚁，想杀他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能无声无息地将人拉入幻境，对方肯定不简单。

　　有能力悄无声息布下幻境，针对他，到目前为止除了赵全和赵阿四，并没有明显的害人手段……

　　结合种种，萧易脑海中萌生一个想法：

　　幻境会不会是问道院的某种测试？

　　进入平原后，就到了青雀府地界。

　　青雀府正是问道院的地盘。

　　虽然一府的面积相当辽阔，但他不怀疑，问道院作为修士培育中心，没有点远程施法的手段。

　　说低端点，问道院也可以直接在地界入口处派人蹲守，看见有新生就把人拽入幻境。

　　既然是测试，那肯定需要达成某种条件，才能脱离幻境。

　　萧易挠着头，瞅了眼已经疼晕过去的赵全。

　　也不知道这些是真人，还是幻象。

　　总不可能通关条件就是把这一船人杀了吧？

　　……

　　青雀府王都城。

　　城东三百里外，云雾群山之间，一片亭台楼阁依山而建。

　　其中最雄伟的大殿内，数十名男女修士分坐两旁。

　　大殿中央摆放着一架巨幅十二扇屏风。

　　每扇上两面都画有仙子献宝。

　　不过此刻，画中仙子纤掌托举的不是宝物，而是一块块光幕。

　　光幕中有不同小人，每个小人都正做着什么。

　　其中有一块光幕中的小人正是萧易。

　　从光幕上看，他正坐在甲板上看着落日发呆。

　　“此子算是率先发现自己身陷幻境之中的人之一。

　　反应迅速，应对也较合理。

　　可惜心太软，若是老夫，就会怀疑施展幻境之人是否躲藏在船客里。

　　一个个问，一个个杀，不放过任何可能。”

　　孙叔广重哼一声，鼻息吹起下巴上杂乱的灰白胡须。

　　布满细疤的脸上有道蚯蚓般的疤痕，从左眼斜劈过。

　　左眼能睁开，露出白浊的眼球，随他思考时移动。

　　左眼能不能看清，只有他自己清楚。

　　“叔广，你的杀心太重。

　　我倒是觉得他的做法没问题。

　　在不清楚身边人是真人，还是幻象时，将他们制约住。

　　既不用滥杀无辜，也可以防止他们影响自己寻找破局之法。

　　思虑周全，我认为可评甲上。”

　　周文矩眯着眼，身子佝偻，盘腿坐在蒲团上，一副瞌睡模样。

　　“甲上太高，最多甲下。

　　心软之人很难在仙道上走远。”

　　“修行亦是修心，心念坚定者仙途自然长。

　　叔广认为他心软对修行无益，但要是他能坚定己心，不会为了达成目标不折手段，对身边人始终有一份善意呢？”

　　“哼！修仙修到最后，能有几个好人？

　　甲等。”

　　周文矩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

　　孙叔广立马打断道：“我就评甲等，谁说都没用。”

　　不多时，殿门洞开，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人迈入。

　　殿内修士纷纷起身行礼：

　　“院长。”

　　郑道昭微微点头，从幻境屏风旁走过，偶尔停顿一步，看一眼光幕。

　　最后走到大殿正位。

　　他扫视殿内同仁，目光平静柔和，淡淡开口道：

　　“考验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大家去把新生们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