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顶楼的积水映着血红的夕阳,水面漂浮着焦黑的纸屑和弹壳。林默踩碎了一地玻璃碴,靴底碾过黄铜弹壳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破碎的混凝土墙面上布满了弹孔,阳光从这些孔洞中透进来,在地面投射出蜂窝状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机油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死老鼠卡在通风管道里发酵了数周。
黑月的狙击点布置得像个精密实验室。CheyTac M200架在液压稳定平台上,枪管连接着液氮冷却系统,铜制导管表面结着霜花。三台军用笔记本组成环形控制台,键盘上的阿拉伯字母键位被磨得发亮。林默的军靴踢到一根断裂的数据线,溅起的积水在夕阳下像一泼血珠。
“这疯子把市政厅改造成了武器库。“马库斯掀开角落的防尘布,突然吹了声口哨。帆布下是整套声学定位阵列,十六个麦克风呈螺旋排列,支架上还沾着新鲜的润滑油。中央控制器的塑料外壳上贴着张泛黄的便签,圆珠笔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给莉莎的礼物。
林默蹲下来检查狙击枪。枪托的胡桃木纹路上刻着一串数字:75 3257 R。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游骑兵团装备库的编号格式,第三位数字代表配发年份。2017年,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那批枪械。手指抚过冰冷的枪膛,退弹器顶出一发未击发的子弹,黄铜弹头上刻着“林默“的拼音和今天的日期,刻痕里填着黑色火漆。
“他早知道我们会来。“莉莎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里拿着从电脑拆下的硬盘,SATA接口处沾着未干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数据全部用AES 256加密,“她的指甲敲了敲硬盘外壳,“但BIOS里留着这个。“
马库斯凑近笔记本电脑屏幕。那是一段未发送的邮件草稿,只有两行字:
「实验数据证实假设
第二阶段可以开始」
落款是一个化学式:C₇H₅N₃O₆。林默的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放大图片细节。在分子结构图旁边,有个模糊的纹身图案——第75游骑兵团的徽章,但下方的拉丁文“NE CONCEDE“被刮刀粗暴地刮花了,只留下凹凸不平的皮肤组织。
“等等......“马库斯突然扑向窗边,战术靴踩碎了地上一面破碎的镜子。“七点钟方向!消防梯!“
林默的步枪瞬间就位,枪托抵肩的动作快得像是条件反射。瞄准镜里,一个黑影正沿着生锈的消防梯快速移动。那人左臂不自然地弯曲着,像是受过旧伤,但动作依然敏捷得像只山猫。防风衣下摆在气流中翻卷,露出腰间的快拔枪套——柯尔特M1911的握把上缠着红色胶带,和林默记忆中的某个细节完美重合。
当黑影跃向相邻建筑时,防风衣被气流掀开一瞬。左肩部位隐约露出黑色纹身:游骑兵团的翼剑徽章,下方本该刻着部队编号的位置,现在是一串化学结构式。
十字线锁定目标的刹那,林默的呼吸停滞了。那个战术翻滚的动作他太熟悉了——三年前在坎大哈,他亲眼看着这个动作的发明者被IED炸成碎片。罗伯特·泰勒中尉的尸体是他亲手收殓的,烧焦的狗牌至今锁在他床头柜的铁盒里。
“不可能......“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发抖,汗水从眉骨滑进眼眶,“泰勒中尉已经......“
黑影突然转身,举起某个反光物体。刺目的亮光让林默本能地偏头闭眼,视网膜上残留的光斑组成诡异的几何图形。再睁眼时屋顶已空无一人,只剩一件挂在栏杆上的战术背心在风中摇晃。背心口袋里插着枚国际象棋的黑王,棋子底部粘着微型存储卡,用透明胶带固定得整整齐齐。
莉莎把存储卡插入解码器时,全息投影仪自动激活,显然被预设了触发程序。画面里是段模糊的夜视影像:五名狙击手在沙漠中呈扇形散开,枪管上缠着防沙布。年轻时的林默正在调整瞄准镜,鼻梁上还贴着创可贴——那是他在游骑兵团的第一次沙漠训练。
镜头突然推近到指导军官的面部。那张脸确实是罗伯特·泰勒,但左眼反射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当他转头时,机械瞳孔收缩的“咔嗒“声清晰可闻。
“第二阶段开始。“视频突然切换成黑月的电子音,同时投影仪射出红光扫描林默的视网膜。硬盘发出“咔嗒“解锁声,屏幕上瀑布般泻出数百个文件。
第一个打开的是一份医疗报告:
「患者:R.Taylor
手术内容:左眼球置换(军用级仿生义眼)
术后并发症:神经链接异常(幻痛、记忆闪回)
备注:实验性药物C₇H₅N₃O₆可缓解症状」
林默的匕首突然刺穿屏幕。蓝白色的电火花中,最后显示的是张卫星照片——摩苏尔城外五十公里的废弃化工厂,用红圈标注着日期:七天后的午夜。地图边缘潦草地画着个象棋棋盘,白王被红圈紧紧包围。
马库斯捡起滚落在地的黑王棋子,发现王冠上新增了一道裂痕。透过裂缝能看到微型电路板,正在以7Hz的频率闪烁红光,像是某种生物的心跳。
“我们一直被测试。“莉莎轻声说。她摘下手套,指尖摩挲着战术背心上的弹孔,“就像实验室的小白鼠。“
仓库外突然传来引擎轰鸣。当林默冲到窗前时,只看到一辆没有牌照的悍马碾过废墟,右前轮胎压明显不足——三天前被他们击穿的弹孔还没修补。后车窗里,有人举起象棋棋盘晃了晃,上面只剩孤零零的白王。车尾扬起的沙尘中,隐约可见用荧光涂料画着的倒计时: 168: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