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暗流环伺
县衙,地牢
络腮胡捕快似乎想到什么,眉毛倏地挑起扫视围拢同僚。
“上月铁石帮那群泼皮被砍之前,是不是有个人喊过要命的话?”
有捕快神情一怔,急忙凑近众人压低嗓音。
“有!有个泼皮说什么“可惜没弄死林府的男宠”。”
“这话可不敢传出去,于是赶快给他打死了。”
啪!
听到同僚提起这件事,年轻捕快咧开嘴角猛拍大腿。
“轮值那日下午我听得很清楚!那帮泼皮说的可不就是王知真这个名?”
“男宠?”,络腮胡捕快咀嚼着这两个字,目光扫过三位同僚布满血丝的眼睛。
此案干系重大,知情者仅限当日在场捕快。
卢林有办法,众人却不敢轻信他的话。
这三天知情的捕快们明面上照蒋捕头命令满城搜捕,暗里抽调出他们四人悄悄调查。
他们已经一日一夜没合眼了,借着查案由头,或软语套话,或刑房恫吓,得到的消息都是那王公子不过是林府得宠的伴读。
如今连死去泼皮的说辞都与李婆对上,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络腮胡捕快观察着众人反应,放下手中转动的烙铁。
“卢林让咱们撬开李婆的嘴,兄弟们让我们摸清王知真的底。”
“查来查去就是个伴读,我提议按照卢兄的方法结案。”
“大家怎么想?”
想到悬在头顶的限期,不知谁先起的头,三颗脑袋像鸡啄米似的点了起来。
然而,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卢林的计划之内。
他本就是捕快,最清楚同僚能耐。
作为县衙最小官职之一,他们平日顶多吓唬吓唬平民百姓,哪能真探得进高门大户?更别说玄山县赫赫有名的林府。
况且,他告诫过众人,此事事关重大,莫要惊动林府。
那些惜命的弟兄自然不敢违令,只能在街巷间打转,得到些模棱两可的说辞。
那四个被推出来查案的捕快,表面上是大家推选,其实也是卢林精心挑选。
络腮胡年长油滑,最会审时度势,平时又得人信赖。
卢林用大人物的名头稍加暗示,这老油条便成了牵线傀儡。
剩下三个更简单,泼皮袭杀失败被关进县衙地牢的那日下午,卢林也在。
他担心有泼皮说了不该说的话,才会特意赶到地牢。
幸好,那群泼皮只知道要杀了林府男宠以及王知真这个名字,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所以,卢林才会把听过泼皮闲话的两个捕快也挑选出来。
如今只需络腮胡稍加提点,他们自然会想起那些真假难辨的传言。
零碎信息拼凑起来,任谁都会相信王知真不过是个伴读。
七分真三分假,捕快们查来查去,终归绕不出他画的圈。
一个月前能让铁石帮入套,今日这些疲惫又焦虑的同僚也逃不出掌心。
夜风掠过檐角铜铃打断卢林思绪,他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长刀交给身旁护卫。
捕快们的加入终究只是添头,真正能定乾坤处理事后的还得是大人。
想到此处,卢林屏息推开雕花木门,躬身垂首跪在青砖地上。
“卑职卢林,叩见大人。”
“你说能了结铁石血案?”
头顶传来漫不经心的问话,卢林额头紧贴冰凉的砖面不敢乱动。
“禀大人,卑职寻着个合适人选,定能了结此案。”
书案后响起茶盏轻碰声,那人显然听懂了话中深意,“何人?”
“林府伴读,王知真。”
卢林听到那位大人呼吸微滞,知道定是记起了什么。
“起来回话。”
卢林小心翼翼起身,抬眼便见青白官袍的县丞大人正用绢帕擦拭双掌。
“前些时日,求县衙书吏那个?”
“大人明鉴,正是此人。”卢林向前半步。
“说来也是卑职疏忽,当日退还那百两后,这穷酸书生非要讨什么赔偿,竟扬言还要告大人。”
“卑职原想着破财消灾免得惊扰大人,前前后后贴补了六两银子,谁知那书生竟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烛光映照着县衙渐渐皱起的眉头,本来端在手中瓷盏,被重重磕在案上。
银子都退了还要如何?这书生当真不识抬举。
“小人无可奈何,只好找了铁石帮三个泼皮...”
卢林话音停顿,沉默数息又开口说道。
“不料,他们三个死在了外城,更蹊跷的是半月后,铁石帮众竟当街围杀书生...”
县丞抚须的手顿了顿,他想起来前些日子的案卷,县令朱笔勾得仓促。
等到他得知消息,被抓进县衙的那群泼皮已被尽数处死。
他向县令打听过,此事似乎与林府有关。
那晚他就派卢林去铁石帮一探究竟,看看帮主那条狗为何干出这种祸事?
现在仔细琢磨,似乎那晚就是铁石血案案发之日?
“其实那日下午,有泼皮供出是冯蛇带着他们要袭杀一个得罪帮派的书生。”卢林突然压低嗓音。
“可那帮泼皮供到了林府头上,有个嘴上没把门的还牵扯了些要命的事,于是捕头让我们赶快处死他们。”
县丞眉毛猛地上扬,“铁石帮怎么会跟林府有关?还有冯蛇哪里去了?”
卢林喉结颤抖,往前探了探身子。
“大人可知王知真是林府什么人?”
县丞漫不经心又端起瓷盏,“不过是个哄小姐读书的伴读”
卢林垂下来的手掌猛然攥紧,指甲掐进掌心。
赌对了!这些官老爷果然还不知晓,两月前那位伴读早已执掌林府,成了实际的大管家。
“正是如此,林老爷过世后,那书生仗着林小姐偏宠,整日穿着赏赐的锦衣,带着讨来充门面的护卫招摇过市。”
“那日铁石帮伏击的正主儿就是他,谁料正撞上护卫当值。”
“纵是区区伴读,终究是林府的人,林府护卫岂容帮派动自家人?”
卢林咬字清晰,说出早已想好的说辞。
县丞捏着八字胡微微点头,指节轻叩案几发出声响。
“当夜铁石帮便遭了灭顶之灾。”,卢林见状又上前半步。
“卑职推测,是书生先买凶除去三个泼皮,此事被铁石帮知晓,他们不知书生身份,擅自报复却惹怒林府......”
“书生唯恐买凶之事败露被逐出林府,便假借林府之名,以重利收买被护卫拿下的冯蛇,之后冯蛇又联合鲁逵灭帮,伪造挖心现场想用山君传闻掩盖真相。”,他端起茶壶为县丞填上茶水。
“可握有实证?”县丞抿口碧茶。
“回大人,暂无实证,但因果环环相扣。”
县丞鼻腔里挤出冷哼,他知道这条狗的心思。
哪需什么铁证?只要因果链条能糊住玄山悠悠众口就行。
有一定分量也有明面仇怨,又符合大众对高门大户内人人居心叵测的猜想,王知真堪称替罪羊的绝佳人选。
至于林府那头,终究只是个伴读奴才。
若快刀斩乱麻,林玉彤怕也拉不下脸纠缠。
堂堂千金岂会当众维护男伴读?传出去倒像有什么私情。
县令那里更不必忧心,这段时日总听他抱怨林府不愿出面澄清山君传闻。
此举既能敲打林府,又不至撕破脸皮,这般一石二鸟的良机,县令绝不会错过。
想到这里,县丞冷笑阴着脸看向卢林。
这般周全算计,倒像是这条狗早备好的连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