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暂歇
“还真是个悍勇之人。”
猛虎再猛,焉能敌得过群狼噬杀,任其武功如何高绝,终究不过凡人之躯,临死反扑,又何尝不是回光返照般的刹那,熬的过几息?撑得过几招?
重伤之躯,不过是一盏即将油尽的残灯罢了。
闫老鬼看着钱钧,心中早已下了定论。
任其内功再怎么深厚,经过一夜惨烈鏖战,撑到现在不过强弩之末,他之前还惧那功力深不可测的小女娃,可现在只有钱钧一人,已是胜券在握了。
他看着钱钧,钱钧浑身湿透了,衣角、脚下,血如泼墨,由浓渐散,转瞬无迹。
那几十个追兵,此刻竟是被他杀得七七八八,剩下些都退了过来,退到了闫老鬼身前。
钱钧也看着他。
言语在此刻早已没有说的必要,成败至此,只分生死。
“你既能伴威海王左右,定然是其心腹,正好,我先宰了你,再宰了你那位主子!”
“大胆!”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听一声尖利阴柔的公鸭嗓怒喝开口,听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看我敢不敢!”
钱钧冷笑着,光影漫天而起,罡气流转,好似那流光,只在那人眼前飞舞缭乱。
身前十余人,转眼死伤殆尽。
“找死!”
眼前乍现出一道蓝芒,难以想象的快疾,似飞星穿云,如流星直坠。
掣电风雷似的招式,笔直而来,来势极汹,像是剪刀裁剪过的一样,直延伸到钱钧面前。
只是,就在这一赵即将刺到钱钧面前的时候,他蓦然抬脚朝前迈了出去。
“唔!”
喉咙间似吞咽着烈火,沉重且难以发泄,只在钱钧踏出去的顷刻,身上竟发出“滋滋”声响,好像他已非血肉之躯,而是烧红的烙铁,滚烫的热油,身上腾起袅袅水雾,将清晨水汽蒸发,竟翻起迷蒙的氤氲白汽。
“铮!”
两者竟是在这一刻相抵,剑尖针锋相对,不偏不倚,撞在了一起。
两人之间,如被一股无形力道撕扯的扭曲,闫老鬼当下此刻如遇磅礴巨力,昨夜伤口已似泼墨便迸溅出缕缕热血,他厉声尖啸一声,右袖刹那爆碎,手臂上血管脉络纷纷如蚯蚓般露了出来,几乎炸开。
但这一下,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杀性
二人如在角力。
靠着浑厚功力,闫老鬼与钱钧的神力暂时不相上下。
他真正厉害的杀招,需和高太监一同施展,而现在高老鬼已死,他虽能稍占上风,但绝对奈何不了钱钧。
“嗯?”
身体突然感到极大危机,心神震颤,闫老鬼原本无比阴毒狠辣的罡气陡然松弛片刻。
砰!
忽见破袖飞卷,钱钧右腿乍然自下而上扫出,在雨中划出一道弯月似的匹练,像是一道响鞭炸响在耳畔,澎湃劲风袭面,卷的闫老鬼满头乱发四散冲飞,面部肌肉都在扭曲。
“哗!”
脚下雨水席卷,闫老鬼已倒退,胸口一条笔直的血痕几乎将他开膛破肚,竟是一脚扫出来的,火辣刺痛。
心中正自惊疑之际,钱钧那张脸,那张已发红发烫的脸豁然逼近,就好像一颗接连弹起的石头,脚下纵跳翻腾,瞬息已是逼到近前。
……
……
暂退大敌,钱钧大口喘着粗气。
他眼神变幻。
刚才武道天眼看到了个前所未有的恐怖身影,也是因为那道身影出现,闫老鬼才心神失守被他打退。
一口气奔出几十里地,但见山林间坐落着一间破落的寺庙,此间香火不旺,规模不大,存于荒山野岭,远离俗世,久居世外,寺中主持为一老僧。
“咣——”
钟声回荡。
山林齐肃。
金锁望着连绳的尸体抹了把泪,又端来一盆温水,走到钱钧身旁,她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钱钧身上那被血水浸透黏着皮肉的衣裳,然后似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小脸又是一白。
不想还没进去便听到一声凄厉惨叫,外人心头一惊,只以为寺中也遭逢变故,忙掠了进去,却见一间厢房里,屋里的几人却各自心有戚戚,面色黯淡,狼狈不堪。
往日不曾得见,所有人皆为钱钧那刚猛无比般的身姿所迷,不想这衣裳一点点的剪开,才见那血肉之躯上,竟是满布一条条纵横交错,长短不一的伤疤,其中又以刀伤为最,还有剑伤,瞧着有些时候了,如今再添新伤,仿佛从刀山剑林中滚过似的,已无一处完好。
看的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金锁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洗着伤口。
另一边,苏姑娘还在调息养伤,只有燕未还好些。
“怎么又哭了?与死比起来,痛又算得了什么!”
钱钧如今气虚力疲,望了眼哭哭啼啼的金锁,语气有些重。
金锁擦洗着那一条条血口子,埋着头,啜泣着低声道:“我本以为您这般厉害,必然会少受苦楚,如今看来也吃过很多苦,这么多刀口子,得多疼啊。”
钱钧道:“众生皆苦,我又岂能置身事外,不过凡夫俗子罢了!”
那老僧听得默然,将两碗稀粥端来后就离开了。
忽然。
“你有什么打算?”
燕未还沉声问。
“打算?”
钱钧淡淡道:“被狠狠摆了这么一道,总得去见见这位王爷吧,不管是为了我,还是那些死去的人,我要讨个公道,哪能被人追杀得狼狈,就这么忍下去。”
他确实是在笑,冷笑。
“如今城内重兵把守,我们进不去的!”
金锁开口。
那生死之间,极大激发了身体的潜能。
除了内伤,钱钧浑身伤势早已愈合的七七八八,他闻言嘿声一笑,随意道:“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实在想不出来,那我就杀进去,总得让他瞧瞧什么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燕某定然奉陪!”燕未还蓦然开口,肃容凝目。
“我也去!”
金锁也如此说道。
钱钧瞧了她一眼。
“你还是留下来吧。”
“匹夫一怒,血溅五尺。”
那想小姑娘居然用钱钧的话反驳了回去。
“那好!”
几人言罢,彼此相视一眼,已各自回屋,此次一行,恐怕又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恶战。
“如此好戏,怎能少了我。”
不知何时,苏姑娘也进来了。
“唉。”
门外,听着几人毫不遮掩的话题,老僧叹了口气。
“若是杀了威海王,恐怕天下会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