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三翊问范德密看见了什么?范德密回答;我看见的是黄金海岸上方的游龙,如果每一个小孩都有一条龙,可以骑在龙背上遨游四海。而我恰好没有这条龙呢。”听到这里做出心理意象的分析解释:“你看见的是,小孩骑在龙背上。龙在这里象征权威、捍卫、胜利、征服、自由、支持。你是在说你的父亲没有给你这些东西的影响吗?”范德密听他这么说,不是很确定,她回答到:“可能是吧。”
鲁三翊通过选择性提问,使她分辨事情更加清晰,他问道:“你真的没有这些东西,还是你没有看见你有这些东西?”
露西从长吐露心声,我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世,回避众人的真情。因为我害怕遭到诋毁,害怕他们知道我歌声背后不堪狼狈的过去。我从未在公众面前摘下我表演的面具,总想着我是一个亡命之徒。我做出了潜意识的本能防御。小聪明的认为,这样可以免于我哪一天走在路上遭遇扔鸡蛋的唾弃中。我随时准备好退路,有天消失在公众的视野,脱下面具的我,不为人所知。
常年来唾弃感夹杂着恐惧的恶魔,时刻威胁着我摇摇欲坠的命运。摇摆不定在绝望与无助,无比厌恶的内在情绪焦灼中。我时刻准备着,就像一个准备上战场牺牲的战士。而最害怕的恰巧就是墨菲定律。我天真的以为,唯有逃跑,我尚且还有一线生机。不管是哪里,仅仅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我喘口气,让我再看一眼,我是否还是一个有灵魂的人。
我时常对进行催眠,将自己代入到异国他乡的瑶池仙境,在那里我躺在温泉的水里,遥远的森林中,太阳正照耀在绽放的荷花上。多么美好的梦境,谁还愿意醒来呢?
我试问,这样的作为有什么不对吗?我这样好像一个逃跑的战犯,拒绝战争的残酷性,躲进了意外发现的无人之境。这样真的好吗?我流失的是身体的钙元素,丢掉是做人的骨气。我把自己送到了老鼠的嘴里,阿鼻的地狱,阴骇的沟渠。我让自己成为了一把软骨头,一块任人宰割的猪肉,一个任意揉搓拿捏的面团。哪里不对劲?不对的是,我对不起我自己。作为音乐人,我还怎么歌颂英雄主义。
我感到我带有矛盾的爱与原罪,含有作为人的抱歉与鄙夷。我一边希望替我父亲赎罪,一边我对范阳明又充满怨恨。为什么他要去做一个杀人犯。为什么我偏偏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我常年处于思想的挣扎中,最终成功框住了自己。但我又选择嫁给了当年审理范明阳杀人案律师的儿子。而我深层的直觉判断告诉我,这桩90代杀人事件,绝非寻常。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当年范明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理应展开对这件事情的调查,而我出于个人利己的幸福,没有那么做。
我仿佛遭到了报应。
太久没有感受过幸福的人,一点幸福都是三星级米其林餐厅的甜品。在幸福的诱惑面前,我宛若中毒的瘾君子。在享有难得平静的幸福生活中,溺水将至,我放弃了对范明阳事件的深入调查。小卓同志补位了迟到的父爱,龙的力量属于小卓同志,我依附在龙背上。我低从了自己的惰性和劣等性:依靠不劳而获的家庭生活,生存下去。
我甘愿平庸、虚弱、被保护,我甘愿温顺、讨好、自我欺瞒。我甘愿忍受无用、单调、等待和被动。我对小卓同志是如此,我对李晓峰亦是如此。我躲在负罪感背后,在自我道德谴责中麻木不仁,渐渐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力量,渐渐的沦为了弱者、奴隶、低等、附属品。我对这件事情的悟到是,自身的力量是如何消失的,又是如何回来的。如果你没有去做你本该做的事情,自身力量因为无用而消失。如果你没有去挑战和冒险的尝试,那你的激情也将随之暗淡消沉。如果你不相信自己强大,那你将永远看不见自己潜能的爆发。当我决下反抗行动的时候,我的力量又回来了。即当你丢弃责任感的时候,自身的力量也会无情把你丢弃;接下来,我要重新动手调查90年代杀人事件。
当我决定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意味着我要成为父亲的龙。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骑在龙背上的小孩。我承认我有缺陷,这种缺陷是精神上和外在所加的思想奴役。现在我想要做的是,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这件事情我必须要去做。我知道,接下来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简单,而这些挑战,我非做不可。我已经做好准备,面对一切的到来。
鲁三翊问她:“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吗?”言外之意是,现在的她还有些冲动冒进。他继续说道:“这次行动已经过了三十年,早已过了法定的追诉期。除非你坚持上诉最高人民检察院。问题是你现在尚且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贸然的上诉只会打草惊蛇。再加上你现在多少有一些名气,周围人多眼杂,行动不便。
范德密有备而来,说出了计划:”这一次我需要按兵不动,私下秘密进行,证据的搜集,找到当年的相干人等。我这本质上是一次资本与资本的较量。关键的人物在王本君身上。他现在势力遍及海内外,在新一轮经济政策冲击下,有套现准备到国外的打算。他的资产已逐步转到钱子茹的艾碧亚国籍的名下。以慈善基金的名义,捐赠那么多钱,恐怕是为了得到当局政府的保护。他虽已久经沙场,那些看不得光的事情,恐怕败露,多少有些恐惧。年事已高,想要远离是非之地,保住晚节。尽快转入艾碧亚国籍就说得过去了。只是他这样做,完全忘记了他的钱是地下城的怪物狗门一块砖一块砖垒起来的汗水。“
随后她拨通了关星圆的电话,鲁三翊也在一旁:”我现在要出一张专辑,这张专辑是一张宣言,一张反抗的专辑。专辑以我在小洋楼领悟到自强不息的精神为创作核心。随后举办一场线上演唱会。对我之前没有举办演唱会的事情,给粉丝一个交代。同时公布自己的真实面目,这样做也是为了拿回话语权。也是给之前买演唱会门票的粉丝表示道歉,这张新专辑,我都将签上名字,奉上一张巡回演唱会门票。
接下来密集创作的一个月,十二首歌曲,以三天一首的频率进行创作完成。所需时间三十六天。提前五天开启预告。关星圆首先采取行动,200首原创歌曲每天一首持续高频发布,以新专辑即将推广,预期影响力为说服点,与商家进行新一轮谈判,促成合约的有效履行,减少商家赔偿额。动用娱乐圈多年积攒人脉资源,全媒体矩阵投放,每天一轮,三天一个话题系列制造,小红书、微博、抖音、快手、西瓜视频、公众号,几千个大V 媒体。这个时代,谁掌握了媒体流量,谁就掌握了曝光率,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阵飓风。
演出安排在专辑发行完毕之后的两个月,体能训练、舞蹈编排、服装搭配、舞台设计,我都要全程的参与。我不想别人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衣服。联系日本的山本耀司老师、和田惠美老师、川久保玲老师定制一批高定的成衣。演出,我只穿他们三位老师设计的衣服。舞台效果呈现的设计图,我已经画好了,其他到现场效果呈现在做调整。我要开十场演唱会,每周一场,每小时六个小时。一来,还三亿债务,二来,我想要看看我的极限在哪里。另外,找一个纪录片记录我演唱会筹备的过程。我想要传递一种精神,如果我可以,你也可以。”
她的态度中有一种坚定,绝不轻易妥协,势在必得的气势。我完全做不出任何的反驳。她变得尖锐又敏感,极致苛求到近乎疯狂,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极力的要求达到。和之前的露西完全两个样子。她现在是范德密了。关星圆,等回了露西,几乎喜极而泣。
通完电话后,她面对鲁三翊鞠了一个大躬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同步启动90年代杀人事件的调查,苏青禾那边可能有印象,她可以配合你。苏青禾的母亲周大姐那里可能会有相应的线索。那一次赌场的大清查和案件可能有某种联系。
为了这场演唱会做出一些牺牲是必要的,范德密每天几乎只睡三个小时。从早到晚的排练,调试、舞蹈、走位,发声练习,歌曲排练。练习的时候,她跳烂了三双舞蹈鞋,汗水打湿衣服,每天要换三次。她的身体在痛苦的颤抖中越来越坚实。她要精密设计嗓音练习的时间,不能过少,不能过多。
夜里,当练习室的人走了之后,她又开始创作,不断试听打磨新的作品。她的状态极其专注,任何人的打扰都是一种犯罪。她像是个不死人,那眼神睁大的神采,像是义无反顾奔向战场的战士,瞄准敌人。
她这样的状态真让人担心,但谁也不能阻挡她。鲁三翊给她炖了鸡汤,告诉她:“你除了演唱会,还有朋友和生活。她暂时放下了片刻。是啊,我还有朋友,我还有生活。为什么要这么急于想要证明自己呢。”她潸然泪下,拥抱住了鲁三翊,说:“谢谢你陪在我身边。等这阵风过去了,我们好好在一起。”鲁三翊宠溺的说:“去吧,宝宝,我为这样的你,感到骄傲。”
夜里,往日的噩梦袭来,范德密一身冷汗,哭起来。鲁三翊抱着范德密说:“我在这里,不要害怕,你以后都有我了。”鲁三翊是一个失去挚爱的人。他在四十岁之前就已经实现财富自由。他对事业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追求,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两个人的生活。
白天,范德密告诉自己,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就这么轻易被打败。她以前只是因为名利双收而去公益,只是因为哪种歌曲大众喜欢,她就创作哪种歌曲。她的创作动机不纯,她的真心只拿出了十分之一。
现在她要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状态,她带着赎罪之心的敬畏。她唱歌,现在唱的是生命之歌,生命的力量。她创作的维度拉高拉宽了,她不再拘泥于小情小爱,扩展到战争与和平、勇气与生存、气候与未来、贫穷与社会,卑贱与奴性、尊严与崇高,本能与潜能、责任与使命,使命与道德。她从个人中跳脱出来,更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不再停留于模仿和借鉴。她拥有了很多的素材,消融掉自己,融入到集体潜意识中去发生,表达宇宙的声响。
她知道现在的她,已经三十岁了,起步有些晚了。范德密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现在的她感觉比十岁的时候更加自由自在。她的意识形态发生了改变。意,意思,思想。识,认识,知识。认识思想所长成的模样。是从原来的思想,跳跃到另一种思想。原来是一只鸟,现在是一只鱼的区别,是内在不同物种属性的转移。简单来说,是内在认知水平的改变。以前她是一只给众人表演,马戏团的猴子。现在她是从马戏团跑出来的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