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街上时,两乞丐才给林少阳松绑,一边笑嘻嘻的就告诫他:“有我们盯着你,你别想跑。当然,我们老大也有一百套对付你逃跑的办法,在这柳林镇方圆百里,有的是我们老大的兄弟,你要是想尝试一下逃跑的后果,大可去试一试。”
林少阳听着这威胁的话语,心里着实窝火。
在那乞丐窝里有十六七人,又被绑了手脚,他只能含泪忍受着一切。
可现在,就只有这两个乞丐,而且他们也放开了自己的手脚,哪还怕啥?
“威胁我?”
林少阳便开始在心里发下狠劲儿:“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还想让我要饭,告诉你,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要饭。”
就在林少阳心里发狠的时候,两乞丐也已经完全给他松了绑。
一个乞丐跟着就踢了他屁股一脚,吼道:“赶快起来干活儿去,别想偷懒。”
林少阳扭动了一下手腕,活络活络被绑得麻木的双手,又捏捏脚,让僵硬的双脚窜上血气。
跟着他就站了起来。
这里距离柳林镇街道不远,几乎可以说就是街道口,林少阳看着街道中人头攒动,似乎又是一个早市。
然后他拖着虚弱的脚步开始往前走。
那两乞丐便一左一右的跟在他后面,油污的脸上刻满了得意的笑容,像是官差似的,十分威风。
而就在他们耍着“官威”,押着林少阳快要融入人群时,忽地一声风响,一个拳头迎上来,砰一声便将左边的乞丐打翻;右边乞丐不及反应,忽的又是一声风响。
“啊!”只听那乞丐应声惨叫,也被一拳掀翻过去。
林少阳便趁此机会,拔腿就跑。
他并不傻,知道人少的地方跑不掉,所以一溜烟儿便钻进了人头攒动的闹市中。
两个乞丐后知后觉反应上来,官威顿时变作了怒气,忍痛喝骂一声,也赶紧起身就追。
顿时,闹市里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只听有人惊呼:“快看,乞子打架,有乞子打架。”
于是做买卖的,游街的,玩闹的,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凑过来,扭着脑袋张望着,抢先要看这乞丐打架的热闹。
也正得益于此,林少阳弯下腰,看准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跑,后面两个乞丐前后追着,反倒被看热闹的人群围追堵截,都以为打架的是他们,搞得寸步难行。
不多时,林少阳就将两个看守乞丐甩在了身后,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看了看左右前后,确定没有追击的人,便拐进一个巷子,又从巷子里翻墙跳了出去,避开人群,躲进了一片树林中。
在树林里藏在一棵大树后,林少阳心头便掩饰不住的窜上一股欣喜,嘴巴更是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道:“就你俩傻叉玩意儿,跟我斗,耍你们还不像耍条狗似的,哈哈哈......。”
他得意之至,近乎忘形,已经把在乞丐窝里受到的委屈和耻辱完全抛之脑后。
但马上他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心态,赶紧收敛笑声,四下张望,避免有人发现他。
好在树林里寂静无声,连鸟叫的声音都没有,所以更别说有什么人了。
不过,一个紧迫的问题也随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眉头一皱,暗想:“看来柳林镇是呆不了了,否则又得给那些乞丐抓去,真是晦气,本以为这圣朝的生活会比较容易,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远比江北的还难打拼。唉~!”
一声叹息,林少阳只觉前途无亮,寸步难行。
“接下来又该去哪儿呢?”
他一脸愁容。
原先那得意的嘴脸已是一哄而散,穷途末路的哀丝爬满了他的脸庞。
而正在这时,忽然远远的似有声音传来,林少阳立即警觉起来,屏住呼吸,掩藏身形,让自己几乎与那大树融为一体。
只听声音慢慢靠近,似乎是两个人在搭话。
一人说道:“十年一次啊,哈哈...,据说这次陆门主招收室外门徒,给的是银锭,啊,有了这银锭,我又能吃喝许久了,哈哈哈....。”
另一人也笑道:“我倒不是冲着银锭去的,等了十年,就想能去练些本事,以后少叫人欺负。就算再不济,也能算是个靠山。”
藏在树后的林少阳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靠山?室外门徒?听起来像是个招聘会啊?”
疑惑之际,又听两人道:“能学些本事固然是好,不过首先要能吃苦,我就不是能吃苦的人,再说那室外门徒学的也都是些粗浅本事,没什么大用,真真能学本事的,还的是关门弟子。”
“话虽是这样说,可那关门弟子还不是从室外门徒中挑选的,我相信只要肯下苦工,早晚能做关门弟子。”
“好吧,人各有志,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阻拦你,否则就显得我不识趣了,哈哈哈.....。”
两人越说越近,林少阳侧眼窥探,发现他们的打扮都不像乞丐,倒像是两个山野村夫,特地外出谋寻出路的。
林少阳由此也放心下来,转而对两人说的话越发感兴趣:“靠山?自己现在不正缺靠山吗?”
眼看两人越走越远了,林少阳生怕就错过这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就从树后跑出来,疾步追上两个乡野汉子,笑脸相迎道:“两位大哥,适才听你们说陆门主招收室外门徒,能否也带我去瞧瞧。”
那两人显得一脸吃惊,看林少阳一身乞丐打扮,便道:“怎么,你一个乞丐不去投靠勇三,到想去投靠陆门主啊?”
林少阳听后便知那被自己打掉两颗大牙的乞丐老大叫勇三,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些名气。
不过现在林少阳可没工夫关心这些。
当然,也不能承认自己是乞丐,便胡诌道:“我不是乞丐,我只是不注意摔了一跤,才弄成了这副模样而已。”
“是吗?”
两个乡野汉子对视一眼,似有疑虑,但又看向林少阳,道:“那好吧,既然大家都是去投靠陆门主,便是一路人,一起走吧。”
于是林少阳便与两个乡野汉子一道又前往柳林镇。
一开始林少阳还担心就这样回去会不会又给那两个乞丐逮到,不过当问过两个乡野汉子后,他便得知不往街上去,而是走一条小路就能直接到陆门主的庄园。
这对林少阳来说当然是件大好事。
可一路上他还是有些胆战心惊,生怕那两个乞丐突然冒出来把他抓走。
不过还好,一路平安。
陆门主的庄园是在柳林镇的东边,林少阳跟着两个乡野汉子很快就来到了庄园。
庄园占地面积很大,碧瓦朱檐。
陆门主想必也是这柳林镇的大户,所以才有足够的财力建造这样一所高墙厚院。
在这柳林镇里,这样的建筑应算的上豪华了。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门前。
这是两扇大红朱漆浸染的门,一扇关着,一扇半开着。
林少阳同时也看到了那庄严门庭下,簇拥着挤在一起的一帮人。
人群里多是一些身强体壮的勇武汉子,不见有女人,还有少数一些十四五岁的少年,以及几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在人群簇拥的朱漆红门下,有一张方桌,一个手持朱笔记录报名人数的少年正端坐方桌前,脸色冷峻,不苟言笑。
林少阳看着这些,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以前刚出校门参加应聘时的场景吗?
他陷入一阵回忆。
可一同前来的两个乡野汉子却已经挤进人群,朝着那个持朱笔的少年喊道:“小哥,我们也是来报名的,赶紧记一下,快。”
那少年头也不抬,更不看人,只是冷冰冰的道:“名字!”
两个乡野汉子便把名字都报了。
一个汉子还伸手扯了一下林少阳,使他回神,随即就问:“你叫什么名字?”
林少阳便报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时,那个手持朱笔的少年也在报名簿上写下了林少阳三个字。
报完名后,少年便转头对院中喊道:“三十人满~!”
而后不久,里面便传出一句浑厚嗓音:“进~!”
然后少年单手提起方桌,侧身让到一边,冷声对众人道:“都进去。”
话音刚落,挤在门前的众人便开始往院门中闯,那少年也不呵斥,似乎是任由他们闯荡。
林少阳不愿与众人挤个头破血流,自愿退到最后。
而且比起挤门,他更在意的是此时单手提着方桌的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脸庞稚嫩,装束典雅,其手中方桌一看便知是实木所制,而且宽厚,重量起码不低于五十斤,可这少年单手提起,似乎不费吹灰之力,也脸不红气不喘,实属奇怪。
林少阳就这样一脸困惑的打量着少年时,那少年也看向了他,不过却是那种藐视蝼蚁般的神色,仿佛是在宣告:“不错,我就是藐视你。”
林少阳被少年这样的眼神看得直犯怵,赶紧转过头,快步迈进了院子中,不敢再跟与少年对视。
院子里,一众人等又由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朝前带领,估计是要到什么地方集会,然后另作安排。
中年男子的装扮与少年一样,因是这里的统一装束,不过这身衣服穿在男人身上更显一股儒雅风范。
男子作了几句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陆一鸣,是门中执事,负责入门师弟的纪律和管理,大家可以叫他陆师兄。
林少阳也不管他什么师兄不师兄的,借此机会,他更喜欢观光这偌大院子的景象。
那真是极尽奢华,假山假水,亭台楼阁,花香延绵,尤胜四月。
反观自己一身,污泥附体,破衣烂衫,走在这图画一般的院子中,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不过好在院中并无嘲笑之声,一路前行,虽然偶尔也有注目之人,也都只是驻足观看,并无不屑之词。
林少阳看着这院中环境,心中时不时就是一阵感慨,暗想不知何年何月自己才能拥有如此规模的奢华庭院?
这圣朝生活一开始就给了他当头一棒,使他受尽屈辱,如今不管怎么样,也该让他享受享受了吧?
“好了,”
就在林少阳浮想联翩时,陆师兄突然停下脚步,随后指着一个房屋,转身对众人道:“所有人都进这里面去,里面有准备好的衣服和洗漱用具,到里面先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将这身不成体统的衣服都给我换成本门的,之后全部都到后院去集中,一会儿门主要来垂询,都给我体面一点。”
接着便有人问:“请问陆师兄,那后院在哪儿?”
陆师兄便道:“里面有路牌,你们跟着走就行。”
又有人问:“能给吃饭吗?”
陆师兄笑道:“放心吧,等门主过来与大家见了面,自然会有好吃的招待你们。”
那个带着林少阳一同前来的乡野汉子又道:“那陆师兄,银锭什么时候给啊?”
陆师兄目光扫过去,又道:“等大家吃了饭以后,自会给你们。”
......
听着陆师兄的一系列回答,林少阳不觉就有些激动起来。
“难道真该我享受了?....能洗澡,能吃饭,还有新衣服穿,有钱拿?”
他心中暗笑,默默嘀咕:“看来投靠陆门主这步棋是走对了,就这待遇,哈哈...,太好了。”
随后一行人就开始依次进入陆师兄所说的房屋。
屋里是个很大的澡堂子,所有人进入当中,也不害臊,脱衣就下水开始洗。
林少阳早被一身污泥折磨的难受,正愁找不到洗澡之处呢,这会儿得了便宜,也是毫不顾忌,脱衣下水,舒舒服服的就洗了起来。
一直洗了个够,林少阳才来到出口处,这是他刚才洗澡时看见的,有人在这里分发衣服和配饰,于是他也领了一套。
虽然这些衣服都是长袍大褂式的,他不会穿,不过好在带他一起来的两个乡野汉子也在边上,他便有样学样,很快就把衣服穿好了。
这衣服一穿好,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升华了。
浑身清爽,一体通泰,就连那两个乡野汉子也有了儒生的风范,叫人好不惬意。
林少阳随后又跟着两人七拐八绕,来到了所谓的后院。
然而让林少阳没想到的是,这后院已经挤满了人,起码上百个,声势嘈杂,像个马蜂窝似的。
但这些人似乎也都是新招进来的,模样青涩懵懂,目光中都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一幕也让一同进来的两个乡野汉子不解,疑惑道:“怎么今年招收了这么多啊?听说以前报名的虽多,但一般也就招十几二十个,最多也不超过三十个,今年这是怎么了?”
一个留着胡须,眼眸深邃,一看就是饱学之士的中年男人忽然沉声道:“只怕是圣朝又要起战事了?”
“战事?”
一时间,中年男人的周围都是一双双瞪得大大的眼睛。
林少阳同样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那个只想要银锭的乡野汉子马上又道:“这室外门徒不都是干些杂活儿的吗?怎么与这圣朝的战事扯上关系了?”
儒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沉声又道:“诸位有所不知,高祖曾有一昭曰:若强敌来犯,护国兵将战有不足,则可遣天下修士,以当兵用,共驱强敌。所以陆门主突然广招门徒,必然与此有关。”
乡野汉子的脸色顿时沉到谷底,道:“这事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又道:“自高祖以后,数百年光阴,我圣朝皆是四海升平,少有战事,所以这等只在史书上只言片语的事,除了一些宗门教派和史官以外,自然少有人记得。”
听着中年男人的话语,林少阳才忽然明白过来:“难怪要叫‘室外门徒呢’原来根本就不是给自己培养的。”
于是他便问那中年男人道:“那以前招收的室外门徒是不是都去边疆了?”
儒生模样的中年男人摇头道:“此前到是没有,照陆门主以往的规矩,十年收一次室外门徒,自当中选出一两个做关门弟子,其余未选上的可自愿离去,也可留下打杂,但大多数人都不愿留下打杂,就都自行离去了。”
林少阳紧接着又问:“那这次应该也可以自行离去吧?”
中年男人听后,微微皱眉,却并未告诉林少阳答案,只是说:“且再看看吧。”
“那.....”
林少阳张口又要问,可中年男人却突然神色慌张,快速转身离开,眨眼便消失在了统一装束的人群里。
林少阳正感纳闷时,这才发觉原来是有个维持秩序的陆门弟子走了过来,目光冷峻,像个屠夫。
这不由也吓他一跳,赶紧就整理仪态,装作很乖的样子。
只等这巡视纪律的陆门弟子走过去以后,林少阳才又看了看人群,去寻找那个中年男子的身影。
然而却已经看不见了。
于是他又是一阵忧虑:“这才觉得到自己享受的日子了,怎么又扯上打仗的事了呢?”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必要再好好考虑一下陆门主这个‘靠山’到底可靠不可靠。
但实际也不容他多想。
他很清楚自己除此之外似乎也很难在找到一条其他的出路。
街上有乞丐们的围追堵截,外面又人生地不熟,不管去哪儿好像都只会面临比现在更困难的局面,
“且再看看吧。”
正如那个中年男人所说,林少阳打算暂且放弃挣扎,留下来先看看。
万一真不行,那在脚底抹油开溜也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