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楼昨夜的事，离普通百姓太远。

　　交过秋税的百姓们，卸下了一年的重担，这会又没法种下一季的稻米。

　　难得的走出家门，或蹲坐墙角抽烟闲聊，或在清水江边抛上两杆，又或带着子女逛街……

　　享受着一年之中难得的几日清闲。

　　普通百姓的喜悦其实就这么简单。

　　鉴于此，与昨日相比，凯宁县城反而要热闹不少。

　　倪雷穿着破旧布衣行走在街道上，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该死的皇族……’

　　踏着青石板路，没费什么波折，他来到城南的红树巷。

　　这巷子既不宽敞，也不狭窄，两旁房屋也和其余地方一般无二，除了靠近城墙，就是个非常普通的巷子。

　　顺巷子前行，倪雷来到巷子尾倒数第二户人家门前，这里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城墙上巡逻的县兵卫。

　　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来了。”

　　门没过多久被打开，一名略有佝偻的老者，挽着衣袖走出门来。

　　倪雷轻声道：“大爷，请问您是姓张吗？”

　　老者点头：“你是？”

　　“雁行武馆陈师傅让我……”

　　“哦！是陈二狗的外甥啊，来，来，进来坐。”老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打断了倪雷的话，又顺手将大门完全拉开。

　　大门内是一间普通的院子，或许是因为老者上了年纪，院子里的工具有些凌乱。

　　关上门后，老者收起笑容，仔细打量倪雷一番，说道：“陈师傅有什么要带给我的吗？”

　　“这些。”倪雷将银子和信鸽递了过去。

　　老者看着信鸽，顿了下才接过去：“他还交代别的吗？”

　　倪雷摇头：“没了，张大爷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没有的话，我就回了。”

　　老者想了想，说道：“……陈师傅让你过来，应该是信得过你，那你就帮老头我一个忙，跟我来。”

　　老者说完，转身向着靠南的房间走去。

　　倪雷只是下意识的客气了一句，没想到老者还真要帮忙。

　　话已出口，只能跟了过去。

　　这是间柴房，里面除了柴火，杂物也不少。

　　老者已经开始搬动靠墙的柴火，倪雷也动手帮忙。

　　正面墙的柴火被挪开，老者在墙中靠左的位置，扣弄几下，用力一推。

　　出现一个暗门。

　　“跟上。”

　　老者先一步走了进去。

　　倪雷略微犹豫才跟了过去。

　　结果只是转了几下，很快就发现前方的亮光。

　　老者已经出了暗门。

　　倪雷有些傻眼，没想到暗门通向隔壁家的一间卧房……

　　“你小子别乱想哈，这屋子也是陈师傅买下的。”老者笑了笑，指着一张大床，“帮忙挪开它。”

　　一两百斤的木床，倪雷轻轻搬开。

　　木床原先所处的位置，地面上满是尘土，还有些老鼠屎。

　　老者走到上面，弯腰找了找，朝倪雷招手：“帮忙把这块石板撬开。”

　　倪雷依言照做。

　　一米左右宽的石板被拉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暗道。

　　老者从柜子里拿来一盏油灯点亮：“通道那头的板子，也还得你帮着弄一下。”

　　说完又先一步向着暗道走去。

　　已经帮到这了，倪雷只能小心跟在后面。

　　暗道没有风，土腥味较重，地面是被夯实的泥土，除了有点憋闷，走起来倒不算很难。

　　倪雷从体感上判断，通道是在倾斜往下走。

　　老者速度不算快，却也一直保持匀速。

　　只是这暗道比倪雷想象的要长得多！

　　两人在暗道里走了半刻钟，道路变得平整、宽敞了一些，还能见到支撑的木桩。

　　又走了约两刻钟，能感觉到暗道变成倾斜往上，也变得狭窄起来，倪雷的身高已经需要微微弯腰才能通行。

　　一小会之后，前方没了路，老者把油灯交给倪雷，自己附耳贴着顶上听了会。

　　接过油灯举起道：“小伙子，看到那颜色不太一样的地方吗？帮忙把那地方顶开。”

　　倪雷侧身挤过去，在那颜色不一样的地方站定，双手举起，猛一发力。

　　噗～

　　呼～呼～

　　一声如拔出瓶塞的声传来，跟着是呼呼风声，灌入暗道内。

　　泥沙也抖落下来。

　　再稍微多使了点力，光亮照进洞口。

　　“上去吧，安全的。”

　　倪雷闻言，将石板彻底掀开，翻身出了通道口，又把老者从通道内拉出。

　　打量四周，他现在身处一间满是稻草的屋内，角落有一张稻草铺的床。

　　透过木板缝隙，往外看，能看到光秃秃的田地。

　　“不用打量了，这里是为了看守田地修的木板房。”

　　老者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多谢你啊，这人一老就没劲，要不是你，我还得费大力气绕一圈才能弄开通道口呢。你要回城还是做别的？”

　　凯宁县城外？

　　也就是……这里是陈师给武馆预留的后路？

　　难怪要让我来联系，这个特殊节点，武馆的熟面孔确实不便来做这个。

　　倪雷不知道的是，三百多年前，常大将征战西南，破凯宁县就是靠的挖地道。

　　只是攻下以后，多数地道都被彻底堵死，就算没堵的也因时间流逝坍塌。

　　这条一开始用于探察城里内部情况的单人通道，反而因为窄得以留存。

　　倪雷不答反问道：“张大爷，这里是城南方向？”

　　“嗯，准确点是凯宁城西南方。”

　　老者边整理通道石板，边回答道。

　　“那我回去一趟，一会再用一次通道行吗？”

　　“去吧，记得把那边通道口盖上就好。”

　　倪雷谢过，跳回坑道中。

　　约两刻钟后，倪雷身影从洞口再次冒出，这会还背了个包裹。

　　包裹里是他刚去市场买来的熟食。

　　答应了要盯梢，就得把事办好，只要如陈师所言，十三皇子真的走水路出城，倪雷就有一定把握把他留在水底！

　　出了木板房，外间是一片片被收割过的稻田。

　　倪雷辨明方向，朝着东方走去。

　　刚走几步，一群群麻雀从田间飞起。

　　“有些显眼啊……”

　　倪雷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约摸半个时辰后，才到达清水江边。

　　顺着江水，避开无所不在的钓鱼佬。

　　他选了处流水比较湍急的区域，又寻到一株大榕树，往树上一趴，专心盯着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