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体育课，因为飘着雪本来是在教室里上的。
但没有老师占课，学生们也有些闷，就贿赂体育老师说去外面玩。
体育老师一向觉得他们学习累，也就让大家去操场了。
谢雨眠和周清澜和体育老师说了自己的请求。
体育老师也是认得他们的，自然也就答应了。
周清澜要牵谢雨眠的手。
谢雨眠把手缩进衣袖：“整天没个正形。”
周清澜也知道她害羞，笑着松了手：“是我心急了，跟你道歉。”
“雪好大啊，周清澜。‘白雪纷纷何所似’?”谢雨眠跑到前面，朝周清澜喊。
“‘雪似故人人似雪，虽可爱，有人嫌。’”
“故人是谁？”谢雨眠和周清澜停了下来，“不对，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不应该回答“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嘛？
“故人自然是你，”周清澜笑着回答，“你是我女朋友，又不是我的伯父。”
谢雨眠忽然反应了过来——谢道韫和谢太傅之间的关系，但是……
“你和我才在一起，我哪里引得来你的相思。快说，故人是谁？”
这首词是苏轼的《江城子》，是在黄州所作。那是他因乌台诗案被贬，平时的好友都不敢和他往来，这里面的故人指的是朱寿昌。
“我就随意想了一句词，哪里想到这背后的典故？”
“也是，是我多想了。”
两个人淋了一会雪，头上都落满了雪花，周清澜叫住她：“谢雨眠，如今我俩共淋雪，也算是共白头吧？”
“嗯。”
周清澜抱住谢雨眠：“别推开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嘛？”
这些天他们虽然在一起并且官宣了，可周清澜还是害怕。
害怕她喜欢他只是一时兴起，害怕有一天他们会分手……到时候，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谢雨眠这次没有推开他，反而是抱紧了他：“会的，你说过的，今日共淋雪，自能共白头。”
“嗯。”
“好了，放开我，”谢雨眠忽然闻到一阵浅浅的香气，“咱们快走吧，我可已经闻到梅花的香气了。”
“好。”周清澜松开谢雨眠，跟着她往梅花树那边去。
只见满树小小的黄花攒在枝头，上面零零星星地压着雪。一树树梅花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谢雨眠眼睛亮了又亮，注意力全被那梅花吸引了去：“哇，好香啊。”
“是啊。”
学校之前是大学的校园，虽然有些老旧，但布置得确实好看。
梅花树下有一张木椅，谢雨眠和周清澜拂了拂上面的积雪，坐了上去。
抬头是满树梅花，映目是人间绝色。
谢雨眠仔细端详着周清澜的眉眼，低声道：“周清澜，你长得真好看。”
“你也好看。”
“我瞧着这良辰美景，不对诗岂不是白白糟蹋了这好景色？”
“那你说，其实我还不会写诗。”
“没关系，我也不会。咱俩就胡乱对对，只说些听着典雅的对偶句就行了，也不管些平仄韵脚，怎么样？”
“挺好啊，多谢眠眠，顾及我的才疏学浅。”
“雪似梅花，天将暮时竟飘絮。”谢雨眠笑着开口。
“梅花似雪，欲知心事问故人。”周清澜想了一会，对了上来。
谢雨眠又想了一句：“倚梅看雪赏美景。”
“吟诗对句思故人。”
“故人未别相思至。”
“相思入骨问归期。”
“归期未定愁难抑。”谢雨眠暗自皱皱眉头，怎么越来越悲伤了呢？
“解愁唯有听雨眠。”周清澜把句子引到了谢雨眠的名字上。
谢雨眠却没有开心，而是化用了李白的诗（举杯消愁愁更愁）：“冷雨凄然愁更愁。”
“再见梅花又一年，”周清澜决定终止话题，“好了，怎么越说越悲伤，今天跟故人过不去了是嘛？”
“没想到我一时失误竟然惹得眠眠不开心了，”周清澜站起身来，“对不住。”
谢雨眠随他站了起来：“没关系。你妈妈平时怎么叫你的？”
见周清澜面露疑惑，谢雨眠解释道：“你叫我眠眠，我家里人也是这么叫得，能显得亲近。如果你不方便说，也没关系的。”
“她叫我阿澜。”
“嗯嗯。我有个问题，你恨周放叔叔嘛？”
“恨？”周清澜朝远处望去，“当然恨了。”
谢雨眠立马感受到他的伤心与辛酸：“可是，恨能使人蒙蔽眼睛。”
“我知道的，可是除了恨他，给母亲报仇，我还能怎么样？”
“波西害王尔德入狱，王尔德却在《自深深处》里说‘但我不恨你’。
周清澜，你打算怎么做？你不是要当一个作家嘛？”
“我……我想夺过周家家产，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谢雨眠一步一步逼近他，和他对视，“周清澜，这不是，你好好想。”
周清澜闭了眼，仔细想了一会：“其实，我只是想让母亲过得好一些。一想到她现在还在周家，我就……”
“没有必要为此愧疚，你已经比同龄人优秀很多了，”谢雨眠看出他伤心，“这件事，我可以让我爸爸帮你。”
“这怎么能行？”
“咱们俩是要一直在一起的，你把我家当成你家就好，”谢雨眠想了一下，“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是不喜欢我。”
“谢谢你，眠眠，”周清澜抱住了谢雨眠，“这事，会不会为难你啊？”
“我爸爸的版权签给你父亲多年，周叔叔不会不给他面子，”谢雨眠知道这样做会伤他自尊心，“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成长路上缺少的家的温暖，我想都替上天补给你。”
“谢谢。”周清澜不知道拿什么来感谢她。
这么耀眼、满心对他好的人。
“你如果不知道怎么感谢我，就把你未来作品的版权都给我吧，怎么样？”
“好，我都答应你。但我还是不知如何报答你。”
“我的版权也都给你，”谢雨眠踮起脚，在他耳边道，“咱们俩，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是我满心喜欢的人，我对你好，不需要理由。”
“好，我家眠眠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美人。”
“好了，别贫了，”谢雨眠从他怀里出来，“马上下课了，咱们会教室吧。”
“好。”
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脚印，一对玉人欢喜地朝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