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里香
最终崔允还是挤在了她的广木,她看着关掉的圆灯,把棉被往上扯了扯。
“以前叫陈意佳,意思是陈苏木心中所思陆诗佳。现在叫陈佳,因为他们失败的婚姻里只剩我这个牵绊。”,陈佳说完这段话便睡了过去。
她没有被闹钟叫醒,是被崔允摇醒的。
“佳佳,今天星期天,我们出去玩吧。”,杵在床边的人怀着期待询问陈佳。
等陈佳洗漱完清醒过来时,听到崔允的话又倒头在广木上昏昏欲睡,“我困,我要睡觉。”
站在广木边上的崔允见状也不去叫她,而是拿起手机在阳台拨通了地区显示在BJ的号码。
“她很累,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她?”
“我和阿意都太疲惫了,我不想让她耗费心思在谈恋爱上。”
“真服,我开水煲好了,挂了。”
陈佳醒来时已经六点了,她揉了揉眼睛,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走出卧室看见崔允正端着高压锅出来。
“你最喜欢喝的胡萝卜玉米马蹄排骨汤,快点趁热喝了。”,崔允拆下手套招呼着她。
陈佳提上鞋子就急急忙忙的关上门,:“我去上钢琴课,很快回来。”
四十五分钟的课程,前十分钟陈佳都用在了弹教程里的谱子,后面的时间就用来练习老师在搜索引擎上打印出来的跨度大的练习曲。
陈佳在音乐生里是有天赋的,至少在回城是有的。她弹奏时的优雅、冷静、自信,足以碾压大多的钢琴学生。
琴行欣赏这个学生,教课的老师资历也水涨船高。证书墙挂着带有精致框架的奖状里重复出现陈佳的小一寸照片,她的老师也专门印在上面。
陈佳看着琴行的模样,或许这会是她在这的最后一节钢琴课。
陈佳沿着原路返回,走在种满不明树木的道路旁,她的嗅觉好像闻到了排骨汤由老火熬出的香味,不自觉的加快了步伐。
天色亮的晚,暗的早。亮起的路灯让陈佳能看清道路有没有掉落的树枝,不至于在还没干的沥青路上摔得满是污渍。
这条道的清晨和夜晚都少有行人,陈佳看着前方十米远处,一个与自己背道而驰的中年男人,陈佳背后有些发凉,因为中年男人也在看着她。
他们就要擦肩而过,陈佳的手臂被他抓住,两人沉寂的保持着动作。她愣神过后的反应就是甩掉男人的手,面无表情的越了过去,而男人沉默的看着她。
陈佳快步的走,后背发凉。
小区路灯的光亮给不了陈佳需要的保护,她安稳到了家,花洒的数条水流形成弧线从她的头顶往下流,陈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在发软。
陈佳没有和崔允多说,热好的汤也只当作是矿泉水灌了下去。她面朝着墙对置顶发消息,没回。
第二天宋淮早早的复了她消息,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班主任在讲台上用麦克风敲了两下桌子,自带回响的机械声在气氛凝重的教室荡了几荡。梁进添扫视着底下乌泱泱的脑袋,清了清嗓:“同学们,停笔听我说!明天晚上学校举行文艺表演,大家就当放松放松,以自愿为原则下去当个观众,别老焖在教室里。”
“我们要遵循有效复习,而不是耗费时间的无用功。”
班里习惯性的在老师演讲完后发出掌声,后知后觉地握起笔继续钻研题目。
吴昊脚踩课桌,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五米红底白字横幅:“那这‘往死里学也要给我冲进一本线的大楼感叹号’有什么用?”
“你小子专拆我台是不是,看我不教训你!”
灯光一如往年,她和崔允两人凑到文艺表演观众席的最前边蹲着,时不时凑近耳朵评论着台上的才艺。
“你还记不记得高一元旦晚会,你在上面弹吉他?”
原唱比台上的歌声还大,陈佳自顾自道:“我唱给宋淮的。”
陈佳没想到宋淮会杵在高一五班的门口,她把宋淮拉到走廊边上,严肃的问他:“你翻墙溜出来的?”
“你想我点好的,哥哥我走的正门,腿骨折请假。”,宋淮倚着刷的发白的墙壁,篮球鞋踢了踢瓷砖地板。
“那你不该来东高,你该去医院挂号。”
宋淮懒散的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有点像九十年代的古惑仔,“这不是为了看你弹琴的下下策吗。”
宋淮理所当然的坐在她的课桌上,看见她只顾着弹吉他熟练节奏,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就踢她的凳子腿来找存在感。
“幼不幼稚,多大岁数了。”,陈佳被他的举动逗笑了,确认吉他放稳后摸了摸宋淮的头发,软的,意料之外。
“行,那我先去外边兜一圈。”,宋淮把机车钥匙抛起来又拿稳在手里。
不知道单人节目是被排挤还是重心,陈佳被排到了末尾。她拖了张凳子坐在宋淮旁边,兴致不高的看着主持人的报幕。
两颗方形的软糖被塞到陈佳手心,她仔细的辨认,“瑞士糖?”
宋淮埋头甩了甩头发,眼尾稍稍勾起,“嗯,吃不完,麻烦你帮忙解决一点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了第十八个节目,期间余泱还来了一趟,唏嘘着自己的单身状况,她也不知道宋淮听见这话为什么低笑了。
“宋淮,我不喜欢烟味。”
“那我下次注意。”
陈佳背起吉他,在灯光变成白色的瞬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阿淮,认真听。”
她想宋淮是笑了的。
陈佳站在后台的阶梯上,护着吉他小心的避让着来来回回的主持人和工作人员。她从斜角平静的看着底下的同校师生,只要宋淮知道,就好。
“下面有请高一五班的陈佳同学,给我们带来《七里香》。”
四分五十九秒,陈佳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声音和弦乐器的拨动。她没有看到宋淮,大概是被站起身挥闪光灯的身影遮住了。
在陈佳不再紧摁和弦时她看到了,站在看台上就要和混浊黑夜融为一体的宋淮。
陈佳不知道要感谢自己视力好还是宋淮穿着白色上衣,她朝看台的方向笑,宋淮应该是看不到的。
“发什么愣啊?表演结束了,人家收凳子呢。”,崔允手在她跟前挥了挥。
“走吧。”
高三年级再没有能当观众的活动。她像超负荷运转的机器人,吃泡面的三分钟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晚自习时偶尔抬眼,五十几个黑压压的脑袋面朝各类型试卷,大有一副决战到天明的姿态。陈佳想,或许这就是高三。
陈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暴躁症,中医说的“醒脑开窍,疏肝涤痰,汤药治疗,去除心理因素”,她不明白,只知道遵循医嘱。
她问中医是什么因素导致的,得到的回复是“心理压力过大,性格因素,遗传因素。”
陈佳每日按时服药,不再纠结于引起的因素。也不致力于备考的泥潭,因为还有十二个小时她就要进考场了。
看了眼钟表,她强逼着自己入睡。陈佳在半梦半醒时忽的记起两年前自己看着宋淮进考场的场面。
她站在一中大门外的香樟树下,盯着宋淮的背影,却发觉他淹没在了人海,陈佳扬声喊了宋淮的名字,他回头了,好像在用眼神询问陈佳在说什么。
“阿淮,往前走,你的前方一定是宽敞大路。”
陈佳叉起杯里的水果,轻笑道:“我当时用了很大的勇气。”
“我知道,要不是里面有我,我真的会觉得你在编狗血故事。”
“或许八、九年后,它也就成了一个故事。”,她摇了摇头,始终看不出是患过轻微精神疾病的人。
“如果可以……我想知道的是你俩怎么分手的。”
“很平淡的。他忙,我的情绪也不大稳定,就分手了。”
和崔允在奶茶店分开后,陈佳去了附近的网吧。滞留在陈佳记忆里的网吧大约是打架和脏乱,现在的和她想象中有些出入。
她看着隔了一排网线的熟悉面孔,男人修长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在朋友因为输了游戏破口大骂时摘下耳机,仰头灌了口可乐,重心靠在电竞椅上闭目缓解眼睛压力。
“阿淮,好久不见。”
男人眼皮似乎跳了,猛地睁开眼凝视陈佳,不可置信的眼神后则是起身把她拉到了没有暖气的室外。他说话的嗓子有些低哑,大约是通宵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佳不回答宋淮的问题,只道一句:“我想你,日日夜夜。”
而坐在位置上的四个人在微信群里@呆在宿舍拉肚子的兄弟,说他错过了白月光的大戏。
舍友a:“前女友都找到网吧来了,可以啊咱协和校花。”
舍友b:“这仗势叫前女友?得了吧您,这是我女朋友说的那什么…双向奔赴!”
舍友c:“等会,这不是阿淮手机壁纸那妹子吗?之前趁他洗澡的时候偷偷看的,我还以为是网图,一模一样兄弟们。”
拉肚子错过大戏的兄弟:“行啊,咱淮子的白月光都被你看到了。”
手机的铃声重叠在一块,宋淮皱着眉头滑动记录:“你还看过我手机?”
“宋淮,三年前我送你的雪花酥你有没有吃完?”
“老子硬塞下去的。”
陈佳摆了摆手,无奈道:“那没办法了,你得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