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老爷子过世之后,王家邨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以往每天来陈玄度处报到的老人们,仿佛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即便在途中偶遇,那些昔日熟识的面孔也会如惊弓之鸟般,痉挛性地窜入支路,仿佛在刻意躲避他。
那些曾经步履蹒跚的双腿,在瞬间竟然变得异常灵巧,好似岁月的重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暂时卸下。
不过这样的规避,在如今的陈玄度那里亦是无用的。
更别提他提早留了后手。
通过先前的梳理,陈玄度已然洞悉,王家人所具备的能力使得村民的感官异常敏锐,能够轻易察觉他人潜藏的恶意。这种过度的敏感,如同无形的催化剂,将村民的排外情绪逐渐发酵,最终演变为一种近乎仪式化的献祭活动。
即便昔日的怪事已如烟云消散,这种根深蒂固的行为模式却依然在村民中延续,仿佛一种难以摆脱的宿命。
在如今的巨变之下,陈玄度更是从千丝万缕的“弦”音中敏锐地意识到,王家邨的地位因王老爷子的消失而备受掣肘。
外加即将失去王家外嫁女——如今特察局的掌舵人关老太太的眷顾,王家邨的命运似乎正逐渐滑向极端。
为了扭转运势,村民们很有可能会不惜代价,重拾那古老的献祭传统,以此恢复昔日的荣光与安宁。
冬日的村庄,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帷幕笼罩,白帆高挂,随风轻轻摇曳,无声地诉说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村中的小路空空荡荡,偶尔有行人匆匆而过,脚步声在冷寂的空气中回荡,显得格外孤寂。
陈玄度从大食堂吃完早饭回来,只觉得雨澜市郊区的天气越发寒风刺骨。
灰白的天空下,阳光微弱而苍白,仿佛失去了温度,连空气都凝固了。
整个王家邨沉浸在一种异样的静谧中,前路雾蒙蒙的,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异次元空间,时间在这里停滞,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也变得模糊不清。
要不是抬眼瞧见遛弯的王伯从对面过来,陈玄度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另一处“武侯之地”。
“小陈老弟啊,吃过啦?”
“嗯,王伯伯,您已经开始晨练啦?”
“是呀,这把老骨头不练不行啊。”
王伯是个毅力非凡、执着坚定的人,任凭风吹雨打,始终坚持每天强身健体。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每次出门都不忘带上自己的那只泰迪犬和一只鹩哥。
这一人一狗一鸟的组合,也算是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望着对面一脸兴奋的深褐色泰迪犬,陈玄度脑海里闪现出一道回忆。
那是王家邨另外一位“王伯”的记忆片段。
“做啥要带一只狗和一只鸟呐,听说当年的大长老就是这样的,大长老是王璨之最敬佩的人,那不是在模仿自己的偶像嘛~”
王伯收紧泰迪犬脖子上的狗绳,朝陈玄度走近了一大步。
“小陈老弟啊。”
老人脸上少有带上了踌躇之色,
“小陈老弟啊,你觉不觉得这里的娱乐活动有点少,你想不想暂时搬回市里去,毕竟那里有很多这里没有的好东西。”
陈玄度对于王伯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乐呵呵地拒绝:
“没啊,我挺喜欢这里的,空气好,安静,没人打扰,特别适合我这种爱清静的人。
再说了,现在地铁线路那么便利,到市中心也用不上一个小时。”
“不是。”
王伯伯打断陈玄度的话,再靠近了些,
“老头子实话跟你说吧,我大伯登天之后,王家邨里的那些人,我们都有点管不住了。
最近是非多,老头子不想你卷进来。
要不然这几个月,你三楼也租给我,每个月加你一万,你暂时去市里找个短租,过渡一下。”
没想到,预想中的变故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起头的,王家邨居然开始驱赶外村人了。
以往,陈玄度肯定“听人劝吃饱饭”,但是如今他有了可以傍身的能力,就不想云淡风轻置身事外。
“很严重吗?”
“嗯,是咯。”
“那需要搬出去几个月?”
“最多三个月。”
陈玄度实在想像不出,那群老头老太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来。
可低头瞧见王伯眼中的希冀,又想到将会多出一万元的进账,心思难免有些松动。
纠结半秒,他讷讷接受:
“好!
不过,如果王伯伯你们需要帮忙的话,我随叫随到!”
“好,王伯伯知道你是热心的孩子,和你外婆一样。”
“哦,王伯伯,我还有很多行李要整理,能宽限我几天吗?”
“没事,你慢慢理。”
王伯嘴上说着不急,可当二人离开到相互看不见的距离,陈玄度的手机上忽然收到信息:
“您的尾号XXXX账户于9:03收到30000元,余额xxxxxx元。”
陈玄度不禁苦笑,王伯伯是这么着急要赶自己走嘛?居然提前支付了租金。
回到小楼第三层,最近没了林痴的身影,屋里也显得特别冷清。
好在,拴在小指上的“弦”始终如一条无形的纽带,持续传递着林痴的踪迹。
最近,林痴似乎格外忙碌,行踪飘忽不定,今天在东边,明天又出现在西面。
好在,除了一贯的焦虑情绪外,陈玄度能透过“弦”的微妙波动,察觉到林痴的状态还算正常,身体也相对健康。
这让他稍稍安心,因为那根“弦”不仅是联系的媒介,更是一份无声的守护。
陈玄度最终决定,先不管了。
反正找好新房子,找个搬家公司,把那些行李箱一并搬过去便是。
理好自己的东西,陈玄度的思绪却并未停歇。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顾倩倩姐妹俩的身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担忧。
王家邨的风波愈演愈烈,排外的情绪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村庄。
他不知道,顾倩倩和她的姐姐是否也会被这股浪潮波及,是否会像那些被驱逐的外来者一样,最终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想到她们可能面临的困境,陈玄度的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他急匆匆往顾氏姐妹的租屋赶去,路上还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那就是大不了在9号线沿途租上一间复式套房,连同林痴和顾氏姐妹一起,男女分层而居。
这样的安排既能实现空间上的有效隔绝,确保各自的隐私与独立性,又能在需要时互相照应,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惜事实是虚惊一场。
顾倩倩百无聊赖地在租屋后院开垦葱田,听到陈玄度的关心,却没心没肺地反过来劝慰:
“没人赶我们走啊~
欸,我说陈玄度,你会不会自己得罪了这里的人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们姐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哒,别担心了。”
(隔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