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魔长得非常标志：

　　面容姣好，黑肤长发，背生数对纯白双翼，眼中柔波似水，只穿着一件勉强遮住身躯的黑色长裙，高挑长腿，媚骨天成。

　　西方的天魔。

　　过于典型的形象，比起身上被龙甲戎装覆盖着大部分肌肉的徐一博要好看太多，再加上过于凌然清澈的气质，几乎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天魔。

　　叶一梦看了好几眼都分不出男女，随后才意识到：这位天魔已然无性别之分，是某种概念的具象化，就像金环明王、叶一梦的性别不重要一样。

　　“来啦。”金环明王招呼天魔坐下，将祂介绍给叶一梦：

　　“我们这边的天魔教官，专门负责量产天魔的，你叫他天老师就行。”

　　叶一梦自然知道这是金环明王在给自己引荐，立马伸手握住天魔的手掌。

　　“天魔”是个种族，内部只有两种区分：先天生成，后天转化。

　　职业、途径有时候也会与种族相关，只要能够大概知晓天魔的一些习性，也就方便叶一梦为徐一博设计途径了。

　　叶一梦认真地看向天老师：“‘天’是个稀有的姓氏呀。”

　　他的话惹得天老师咯咯笑了半天，比起祂过于魅惑的外形，祂的声音倒是反而显得像是寻常世界可见的质感，让人心生一些亲切感。

　　祂捂着嘴笑：“因为我第一个吞噬的世界呀，是以天堂为支柱的世界，所以那个时候我被大家称作天堂屠杀者，这个‘天’字是这里来的啦。”

　　金环明王：“别看祂外表柔弱，天魔的本质是污染，不管是吞噬还是同化，性质摆在这里，这家伙是曾经吞光过好几个维度的危险生物，当时吃得有几个维度完全断层了。”

　　叶一梦：“…………”

　　说完，三人间却是突然沉默了下来，天老师闭口不语，只眨巴眨巴着眼睛看向叶一梦，时不时求助似地看一眼金环明王。

　　“咳。”

　　金环明王重咳一声，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忘了跟你说，天魔这个种族在你面前是不会说太多话的，要你来主动，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

　　叶一梦一愣。

　　“为什么？”

　　怎么，司命难道克制天魔不成？

　　金环明王：“天魔是天道的一种变异状态，虽然很多时候最后会被天道本身肃清，但本质上是天道的一部分。而你，算是天道的矫正者，所以天道本身对你会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那不是应该对我知无不言吗！？”

　　“先天的会，后天的嘛……”金环明王看向天老师，“作为‘人类’的部分会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

　　“啊……”

　　“司命自带点审判特性，天魔不会后悔，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是会意识到自己做的事让你不喜欢。”

　　叶一梦听完突然反应过来。

　　这样想的话。

　　当初徐一博也是很快信任了自己，但是话很少。

　　他还以为是因为徐一博这人本身性格就很阴暗呢。

　　“去，去，问问题去。”金环明王吹着茶汤，闭着眼睛开始品茶，不再说话了。

　　一副让叶一梦赶快搭话的模样。

　　叶一梦挠了挠头，看向天老师。

　　如果不看过于妩媚的黑色皮肤、丰腴的身材，会觉得天老师应当是天使、精灵之类的种族，气质实在高洁，蓝色的瞳孔像是清澈的湖泊，倒映着叶一梦认真的脸庞。

　　“天老师，可了解我这边的情况？”

　　“是，此前大人与叶仙尊缔结好友时，我们作为大人麾下的战将，已经把司命神域的情况都了解了一遍，随时准备配合工作。来的路上同袍与我说了徐小友的情况。”

　　“那若是我想要为他设计一个途径，您有什么参考意见吗？又或是与我说说天魔一族的特征？”

　　叶一梦定定地看着天老师。

　　“天魔”是一种感觉，只要大概了解过，差不多就可以一眼看出来，但至于天魔的成因、天魔的困境、天魔到底对应人类中的哪类，叶一梦是不知道的。

　　说到这个，天老师显然就来劲了，祂本来就想多与叶一梦言说几分：

　　“根据我的认知，只怕是徐小友尚未完成全部的天魔蜕生，因此不适合为他设定一整条途径。”

　　“嗯！？”

　　叶一梦有些意外。

　　尚未完成？

　　都吞噬天道了，也超越维度经历那么多故事了，竟然“尚未完成天魔蜕生”吗？

　　天老师点点头，说：

　　“入魔的起点，是以某种罪孽的情感为堕落的起因，一般是嫉妒、怨恨、爱恋之类的，最终在负面情绪中感觉到了欢愉。

　　“而如果最终获得了天道的承认，或者不停修正道路，夺取了天道的一部分，那么就会成为天魔，连接入天道网络。

　　“天魔转变的整个阶段里，都会非常、非常强，以孕育我的世界为例，在我将整个世界拆吃入腹之时，其实我也不过才刚刚脱离婴儿时期，我想徐小友也是类似的情况。”

　　叶一梦若有所思。

　　所以，天魔们才很容易跨越维度？

　　毕竟原本的世界已经被自己吃光了？

　　这样看的话，岂不是天魔和龙族有几分相似，天生就是注定要在多元宇宙间遨游的。

　　“正因如此，几乎无人能够观测到天魔的一生。”

　　天老师带着几分严肃：

　　“一个世界，也不过勉强喂养数年。大多数人只知道天魔强，却不知道天魔的终局为何，天魔要去向何方。

　　“而目前的研究是，天魔的结局一定是为天道所修整，消散于天地间。”

　　叶一梦皱起眉头。

　　不对。

　　看叶一梦板着个脸，天老师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看来叶仙尊的直觉真的很厉害。”

　　天老师笑着说：

　　“是的，大众认知是错误的，作为最典型的、代表着人类负面情绪、作为堕落象征的天魔，最终结局其实并非一定就是消散。

　　“直到我被大人收编之后，我们才逐渐发现，天魔一旦逐渐解开心结，就会变成类似人形天道的一种东西。”

　　祂张开手，将一个证件递给叶一梦看。

　　那证件有些类似叶一梦的角色卡片，应该是金环明王域内的员工证件，上面有着天老师的画像，最顶上以璀璨华丽的边框写着：

　　「第二十一序列Lv99——天人枢纽」

　　天老师：

　　“我在大人与各位仙尊共同设计的谱系中，身处第二十一，位列顶点，名为枢纽。

　　“意为：连接天道与凡人。

　　“我作为后天的天魔，以人类作为起点，以天道自居，最终的命运是回归人类，于是我既了解人类的窘境，也了解天道的难处。

　　“我想，徐小友目前并未有一归处，当如海上扁舟，争浪斗涛，正是拼搏之时，因此他的人生阶段是不完整的。何谓家，何谓传承，何谓天伦，何谓安宁之处，他也许尚在迷茫之时。

　　“因此若是定谱系，我建议先不急着将他定为最终阶段，也不建议为他设计一份完整的途径，我们天魔是担不起这么大的、司命赋予的因果的。”

　　天老师笑了笑。

　　“说到底，我们是抱着怨恨、舍弃了人类身份的，没有勇气的人。”

　　“请为我们定一个低低的、阴暗的序列，我想，徐小友一定能为您展示何谓‘小人物的处世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