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

　　玡刀一愣。

　　他知道英雄谱系这个东西，但……

　　“不是由你随便填吗？”

　　玡刀一边说，一边把鱼竿和钓鱼箱放在门口，换上拖鞋，这才走进叶一梦的客厅内，对周围现代化风格的有些好奇，他曾在跨越多个维度的旅途中见过各种世界，但大多都是随意游览，不曾见过本地居民的室内装修，如今觉得这颜色奇异的墙壁、发光的通透器皿十分有趣。

　　但只扫视着，他很快走到沙发旁，俯身看向叶一梦手中正研究着的表格，接着发现自己与一些其他人的名字正写在上面。

　　横九列，竖九行。

　　他的名字在第五列第一行。

　　“让我来选的话，我肯定是选三。”玡刀歪嘴笑着，“要不然就是一。但绝不会是五。”

　　“为什么？”

　　“九为至阳之数，一二三为上三甲，那如此看来，五太中庸，是为平凡之数。”

　　“…………”

　　叶一梦摸着下巴，不说话了。

　　对。

　　五是个不上不下的数字。

　　如玡刀所说，英雄谱系的设计是完全由叶一梦来设计的，每一行从一往九越变越强是表格固定，而每一列性质如何全都是由他来定的。

　　所以叶一梦做了一个大胆的设计。

　　强度等级上的由一到九，是由凡人之身，朝着英雄逐渐前进，最终触及神明力量的一条道路。

　　那不如把九个序列也这样设计。

　　“我想，‘一’为起始之数，一切的起点，最接近凡人，就像出发的旅行者，拥有无数可能，又或者代表大众。

　　“如此来看，那么‘九’就是人类能达到的重点，是以最不接近凡人，那就应当是帝王之才，天子之相，稀有之人。”

　　这样来设计的话，一到九就产生了完全的数理对应性。

　　数字越大，越失去人性，而拥有神性。

　　数字越大，越稀有，而越失去可能性，其责任巨大，或身负的天赋巨大。

　　把人类的万象生态洒落在这一到九个数字间，把各种形象、各种人物、各种英雄豪杰套入框架中，这样才好给予他们合适的力量，成为他们的职业道路、生存方式的助力。

　　但叶一梦实在是有一个问题。

　　——徐一博，算英雄吗？

　　叶一梦对龙仙世界来说，就像一颗天外飞过的巨大彗星，搅乱了整个星系的运转，导致许多原本不该出现的事情产生了转机，乃至整个龙仙世界得以有了继续存续下去的能量。

　　无数的因果线在一刹那间展开，万类霜天竞自由，各自争取着自己的未来。

　　徐一博就是那个最终赢家。

　　如果这是一个故事，一本小说，那他就是男主角，甚至是远超出书本维度的男主角，因为他已经能够在叶一梦干涉龙仙世界的时候与之偶遇。

　　这样的人物怎么看都是英雄吧？

　　但徐一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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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谱系？”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又是系统，又是功法，为我考虑太多，小生诚惶诚恐。但这英雄谱系，只怕是对我来说无用。”

　　叶一梦有些疑惑：

　　“为什么？英雄谱系不限制种族的哦？”

　　徐一博如今的种族不好界定，光感受气质，那么他是吞下道果、却不孕育和维持世界的天魔；而光看外形，他身上龙角屹立龙尾粗大，颇像西方“龙人”或者“魔王”之类的形象，而不像是人。

　　但英雄谱系不受这些影响。

　　即使是雷煌也能受封。

　　徐一博道：

　　“纵观我一路走来，做的龌龊苟且之事不算少。没有修炼上的天赋，初期是靠魔功抢夺他人功力来度过的；后面一路需要的各种修炼材料，大多是烧杀掠夺而来，无一物是干净的。

　　“我这样的人，应当算不得英雄。”

　　说这些话时，徐一博看着远方的天空——属于叶一梦的视角内，世界没有那么多的肮脏与龌龊，又或是没有什么事物能真正让这样的高维人物感到烦恼，是以这样的世界如此干净，几乎让徐一博想起了在鎏灯坊内每日见过的日升日落，也是一样的干净，被太阳染红的云彩亦是通透美丽。

　　如今想来，也许并非景色美丽，而是那时的心境、身边的人，都是通透的。

　　“…………”

　　叶一梦不语。

　　这些谈话，出现在叶一梦已经让徐一博回去整理东西之后：徐一博准备好自己想要的“幼年时期培育计划”，提出需求；叶一梦这边准备相应的物资。

　　早该分开，不过各自回到原本世界前的随意聊天。

　　所以叶一梦有很多话没有与徐一博说。

　　在义务为尊的龙修世界，修仙，并不会导致人性中的欲望、兽性被去除，反而是本质会被放大，所以才会导致柳如烟这种人到了最后以“情”一字为重，又有同样的其他宗门甚至成为雇佣兵般的人物，哪怕飞升了，也还是拿钱办事，前来屠杀鎏灯坊。

　　这样的世界里。

　　烧杀虐夺，就好似成为了因果循环中的一环，人人都在如此做。

　　而即使这样，徐一博却会摇着头说：「我这样的人，算不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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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他心中有一个“英雄”的指标？他知道自己成不了那样的人，但还是一路走到最后成为了世界主宰？】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英雄……】

　　叶一梦眨了眨眼，把注意力拉回到现在：现代化的客厅，摆在桌子上的花束和饮料，正在旁边研究谱系的玡刀。

　　他叫玡刀来，就是想稍微研究一下玡刀与徐一博的区别。

　　同样都是规格较高的人物，甚至两者维度强度也接近——玡刀生于维度67的宇宙，如今在50~120维度间游走；徐一博原本的宇宙已经不知来自何方，但从维度100的世界里发迹，如今在维度50的世界中伫立。

　　两者一个天赋显赫，一个可以说得上毫无天赋。

　　一个修习超脱，游历四方；一个吞噬成尊，不停升维。

　　并且同样都是对叶一梦相对友善，一个相当自我自信，另一个就几乎带着防备与客气，在熟稔后甚至透露出些自卑来……

　　这很显然是两种人。

　　叶一梦摸着下巴。

　　“不自信的英雄……吗？”

　　他的视线在一到九的序列中，逐渐朝着数字较小的方向看去：

　　“这样的少年迷茫，应该算是很多人都有的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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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凭幕后如何暗流涌动，各位大能仙尊如何规划棋局，对于下界的徐一博来说，如今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房间内气流纷乱，龙气四溢，许多东西都被吹得东歪西倒，只有少数一些东西还没被魔气侵蚀。

　　师祖送的刀放在手边。

　　只不过半年相处时间的师兄师姐，送的几幅字画上飘过阵阵墨香，有些是山川花鸟图，也有些是“锻体健心”之类的字。品质上佳的特质墨水有着镇定心神、助人修炼功法的作用，只不过这种香味如今在已经入了魔的徐一博面前毫无作用。

　　最缠他的小胖师弟，送的金石青蛙还在角落里呱呱鸣叫，让徐一博想起穿越前夏季的荷塘，想起鎏灯坊宗门内的知了，最吵，最烦，最让人怀念。

　　【如今入了魔，一切美好看在眼里，都是恨意的根源。】

　　徐一博任由自己体内的恨意暴走，横冲直撞的多种意念改造着他的身体。

　　山海游注重形式，注重景观，却外强中干，建造用的材料挑着便宜卖，只看最终呈现效果，却不管是否隔音，徐一博魔气冲撞的声音砸在墙壁上框框作响。

　　同一个院子的白发双胞胎、小胖子，只时不时在门外敲两三声，确保徐一博无事，便不打扰他，安心离去，不问他在房内作何事。

　　而门外过道的其他弟子们就热闹了，听着哐哐响声，有些觉得他疯了，有些觉得他练功走火入魔、在求救，却无一人过问，最多不过“哈哈，这小子只怕是终于废了，不会再浪费我们宗门的资源了”、“这下连宗门大比都不用，可以直接把他赶走了”、“诶，还要规避和鎏灯坊的契约呢，流程要走的！”讨论一番。

　　好几次，徐一博几乎都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提着刀就想冲出去，最终却都是忍住了，忍得牙口咬得出血，忍得手指插进掌心，血沁出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

　　恨意循环往复，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有些人对徐一博如何的好，有些人又对徐一博如何的恶，种种被他记在心里，化作恨意。

　　一切都化作魔人蜕生的资本。

　　一切都化作他有朝一日对这世界发难时的力量。

　　【正因为没有天赋，才要将能利用的一切都利用上。】徐一博再度闭上了眼，开始吸收体内由恨意驱动着的暴乱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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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叶一梦突然愣住。

　　修炼天赋是天赋，但现在这样看……

　　对外物的利用也算是一种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