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笑道：“你知道的科学前沿对于现在来说也是古老学术文献了，你说的论文我也看过，当时曼格尔斯多夫的推测没有证据支撑，直到70年代，随着分子生物学技术的发展，科学家们终于能利用这些新技术来精确分析不同物种间的遗传关系，一系列DNA序列分析结果表明，墨西哥假蜀黍与玉米的基因组高度相似，只在极少数位点上有所不同，几个关键基因发生突变就可以让墨西哥假蜀黍转变为玉米，这最终确认了墨西哥假蜀黍是玉米的最近似的先祖，而玉米就是经过人类长期驯化从墨西哥假蜀黍中选育出来的。”

　　史蒂夫说道：“明白了，科学要允许质疑才能进步么，其实在美洲，印第安原住民的信仰里玉米被视为丰收之神，是太阳神所化身，每逢播种、丰收的季节，印第安人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向玉米之神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他们会精心选育出最大最饱满的玉米穗，摆放在祭坛前供奉，然后宰杀祭品，用祭品的血液沾染玉米穗，作为下一年度的种子，这些圣洁的玉米种子会得到精心培育，每年都能选育出更大更优质的果实。”

　　谢明德说道：“你们现在也注重原住民文化了？不剥头皮了？苏卡不列，我听着都残忍。”

　　史蒂夫说道：“那时候美国还没成立，他们部落争斗多年，自己也干这事情，当然我们的建国独立过程也沾满了血腥，这不可否认，你们苏俄就很干净？我在欧洲的时候你们正经历大饥荒，惨不忍睹啊，甚至比我20年代报纸上看的那次还要惨烈。”

　　谢明德喊道：“你这帝国主义余孽，我们苏联现在比你们都要强大！”

　　史蒂夫冷笑道：”无所谓，我刚进列车的时候，世界上纸面实力最强大的国家还是英国，听周说后来都被德国人发动的二战拖垮了。”

　　谢明德说道：“我们可没有，伟大的卫国战争把德国鬼子击败了，而你们只是在太平洋和小日本争夺了几个岛屿，在欧洲西线战场，你们美国人的表现无法和我们苏联红军相比。”

　　二呆说道：“行了，你们苏修美帝就别比了，咱现在在这就是一家人，别说没用的，活下去就完事了，吵架没有意义。”

　　云燕也劝说道：“现在咱们的基础生存有了保障，经过团结合作，院子已经建立，吃着烤鱼喝着鱼汤，以后也会有鸡蛋和作物，谈论你们各自国家的历史何必互相嘲讽？月朗风清的，守着篝火咱们唱首歌吧。”

　　我问道：“对，咱们难得空闲，别除了工作就是斗嘴，咱也丰富一下文化生活，云燕你起个头，唱个什么？”

　　二呆说道：“两年前崔健在BJ唱的那个可太好听了，就来那个吧，我来起个头，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说道：“别介了，咱本来是从无到有，再弄个一无所有别一语成谶吧。”

　　云燕说道：“这新摇滚俩外国朋友也不会啊，唱个老歌吧，欢乐颂你们都会把？曲子是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主要部分，词是1785年由德国诗人席勒所写的诗歌。”

　　谢明德说道：“达瓦里希，我没有对艺术家的不敬，但欢乐颂要用德语唱才能有韵味，我虽然会，但是心里是抗拒的，请原谅我无法歌唱。”

　　云燕说道：“那就唱友谊天长地久吧，苏格兰民歌，寓意也好，咱们谈论世界和平不够资格，至少个人来说，我已经把你们当成了朋友，愿咱们的友谊长存，咱们鱼汤代酒，饭盒当杯，为我们的共同经历，也为这不知名的森林世界干杯。”

　　我说道：“对，史蒂夫你不知道，你们美国四十年代有个很出名的电影叫魂断蓝桥，里面就用的这歌当的主题曲。”

　　她端起饭盒，站起身子迎着篝火唱起了歌曲：“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我摆手道：“停一下，照顾点这俩外国朋友，云燕你也会英文，唱英语版吧，老谢，你反感美国人我知道，但好歹反法西斯战争的时候都是盟友，英语你不会太抵触吧。”

　　谢明德点了点头，也举起了饭盒饮了一口鱼汤，算是回应。

　　云燕轻咳了两声，接着换了英文唱：“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auld lang syne!”

　　史蒂夫和谢明德也跟着合唱：“For auld lang syne, my dear, For auld lang syne, We'll take a cup of 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

　　我和二呆不会英语，只能帮着打拍子，他们唱到尽兴处，不自觉的扭动身体，迎着火光，让我心里有些感慨，三十年代失踪的美国海军情报特务，苏联10003部队的特工，竟然和我们一起困在了这不知名的异世界，和我们一起围着篝火唱歌颂友谊的民歌，当真是造化弄人。

　　正欣赏着他们的合唱，二呆却停止了拍手，他捅了捅我胳膊，冲我使用颜色，小声说道：“哥，别动声色，咱们的歌声好像引来了别的观众。”

　　我笑道：“谁啊？那几只鸡？它们待遇够好了，还嫌咱打扰孵蛋了？”

　　二呆挤眉弄眼道：“嗨，不是开玩笑，你看院墙边上，都扒头听呢，可能是当地原住民、老乡亲。”

　　听到这我可知道不对味了，顺着他给我努嘴的方向看去，借着火光，果然发现了异常。

　　两米五高的院墙外不知何时露出了一排小脑袋，确实像是扒着墙头看我们表演的观众，我表情不变，笑嘻嘻的举起了望远镜仔细的观瞧，那些脑袋长着的确实都是人脸，但脸色可不太好，脸皮都是绿的。

　　望远镜的目镜里，那些面孔被放大，让我观测到令人作呕的细节，青绿色的表皮布满龟裂的纹路，仿佛被绿霉菌侵蚀的墙皮，眼球完全覆盖着乳白色薄膜，如同那种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死鱼眼珠，却在火光中反射着诡异的散射光泽，比之前史蒂夫那俩鸡蛋般的泡眼还恶心。

　　最令人不适的是它们还在笑，每张脸的嘴角都撕裂到耳根位置，露出暗紫色牙龈和参差不齐的尖牙，但那些牙齿更像是某种菌类伞盖下的褶皱结构，当云燕的歌声唱到高潮，所有头颅突然整齐划一地转向她，开裂的嘴角以反人类的角度继续向太阳穴延伸，整张面皮如同被无形钩爪撕扯般绷紧，露出皮下蠕动的暗红色菌丝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