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清晨总是从同福客栈的开门声开始。

　　佟湘玉今天特意比往常早起了一个时辰。还从梳妆台上拿出一对鎏金点翠的耳坠——这是她嫁妆里最贵重的一件首饰，一直没舍得戴。

　　“掌柜的，太阳打西边出来啦？”郭芙蓉抱着一捆柴火从后院进来，看到佟湘玉的装扮，眼睛瞪得溜圆，“您这是要去相亲啊？”

　　“胡说啥呢！”佟湘玉脸颊微红，手指不自觉地绕着发梢，“今儿个不是要接待从洛阳来的绸缎商嘛，得给咱们客栈长长脸。”

　　郭芙蓉撇撇嘴，心想那绸缎商明明后天才到。

　　她刚要戳破，就见白展堂拎着两桶水从门外进来，立刻识相地闭了嘴。

　　“掌柜的今儿真俊。”白展堂放下水桶，目光在佟湘玉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佟湘玉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乱撞。

　　她假装整理柜台上的账本，不敢抬头：“展堂，你、你去把楼上地字号的被褥换换，客人说有点潮。”

　　“好嘞。”白展堂应了声，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郭芙蓉凑到佟湘玉身边，压低声音：“掌柜的，您这都连着七天让白大哥单独干活了，以前不都是让我和秀才一起的吗？”

　　“死丫头，干活去！“佟湘玉作势要打，郭芙蓉笑嘻嘻地躲开，临走前还冲她挤了挤眼。

　　佟湘玉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楼梯方向。

　　自从上个月那场“毒肉串风波”后，她与白展堂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那天她因药性拉着白展堂跳了三个时辰的舞，虽然事后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但每当两人独处时，空气里总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掌柜的？”白展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佟湘玉这才发现自己对着账本发呆了许久，“账目有问题吗？”

　　“没、没有。”佟湘玉慌忙合上账本，“展堂啊，你今晚有空不？我想请你帮个忙。”

　　白展堂眼睛一亮：“掌柜的吩咐就是。”

　　“我房里那扇窗户老是嘎吱响，你手艺好，能不能...”佟湘玉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问题！”白展堂答应得干脆，

　　佟湘玉点点头，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她没注意到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来，冲郭芙蓉做了个“又来了”的口型。

　　夜幕降临，同福客栈渐渐安静下来。

　　佟湘玉在房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整理一下床铺，又检查一遍桌上的点心。

　　窗户确实有些响动，但远没到需要连夜修理的地步。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铜镜最后确认自己的妆容。

　　敲门声响起。

　　“掌柜的，是我。“白展堂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时低沉了几分。

　　佟湘玉赶紧开门。白展堂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工具，身上带着沐浴后的皂角香气。他换了身干净的靛蓝色短打，头发还微微湿着，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进来吧。”佟湘玉侧身让路，心跳如擂鼓。

　　白展堂走进房间，目光扫到了窗户，嘴角微微抽搐：“掌柜的这窗户...”

　　“就、就是那边那扇。”佟湘玉指了指确实有些松动的窗棂，“老有风声。”

　　白展堂熟练地检查窗框，动作利落地加固松动的部分。

　　佟湘玉站在一旁，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工具，一时出了神。

　　“掌柜的最近...好像特别关心客栈的设施。”白展堂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前天是门轴，大前天是房顶瓦片...”

　　佟湘玉的脸“腾”地红了：“客栈年久失修嘛！”

　　“是是是。”白展堂点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掌柜的真是...勤俭持家。”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轻，却像羽毛般拂过佟湘玉的心尖。她绞着手指，不知该如何接话。

　　白展堂修完窗户，却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他站在窗边，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掌柜的...”他转过身，刚要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两人同时一怔。白展堂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到门边：“我下去看看。”

　　佟湘玉跟着下楼，只见大堂里灯火通明，郭芙蓉和李大嘴正围着一个红衣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楼梯，身姿挺拔如青松，腰间悬着一块六扇门特有的铜牌。

　　“展、展大人？“白展堂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红衣女子闻声回头，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柳叶眉，丹凤眼，嘴角一颗小痣平添几分妩媚。正是六扇门四大名捕之一的“青鸟”展红绫。

　　“白展堂，”展红绫展颜一笑，快步上前，竟直接拉住了白展堂的手，“可算找到你了。”

　　佟湘玉站在楼梯上，如遭雷击。

　　她看着展红绫亲昵地拉着白展堂的手，看着白展堂虽然惊讶却没有抽回手的样子，胸口突然一阵刺痛。

　　“掌柜的...”白展堂这才注意到佟湘玉，慌忙要介绍，“这位是...”

　　“六扇门的展大人嘛，久仰大名。”佟湘玉强撑着笑容走下楼梯，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展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展红绫上下打量了佟湘玉一番，目光在她精致的妆容和耳坠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些公务需要白展堂协助，恐怕要借走他几日。”

　　“这...”佟湘玉看向白展堂。

　　白展堂眉头紧锁：“展大人，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展红绫凑到白展堂耳边低语了几句，白展堂脸色骤变，立刻点头：“我明白了。”

　　他转向佟湘玉，歉然道，“掌柜的，我恐怕得去一趟。”

　　佟湘玉攥紧了衣袖，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你去吧。”

　　“我尽快回来。”白展堂郑重地说。

　　展红绫自然地挽住白展堂的胳膊：“走吧，白大哥，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佟湘玉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耳边嗡嗡作响。郭芙蓉担忧地扶住她的肩膀：“掌柜的...”

　　“我没事。”佟湘玉强笑道，“都这么晚了，大家歇着吧。”

　　回到房间，佟湘玉机械地卸下耳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精心打扮的妆容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她慢慢擦去脸上的胭脂

　　窗外，马车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七侠镇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