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过去了，白展堂音讯全无。

　　佟湘玉表面上一切如常，照常开门营业，照常算账招呼客人，但同福客栈的伙计们都察觉到了异常

　　掌柜的笑容少了，发呆的次数多了，而且再也没找借口让白展堂单独干活。

　　“小郭姐姐，嫂子这几天怎么怪怪的”莫小贝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着楼下魂不守舍的佟湘玉，

　　郭芙蓉叹了口气：“小孩子别打听。”

　　“我知道！”莫小贝得意地说，“是因为白大哥跟那个姐姐跑了！”

　　吕秀才赶紧捂住她的嘴：“嘘——别让掌柜的听见。”

　　正说着，客栈大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白展堂。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衣服也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换。

　　“老白”郭芙蓉惊喜地叫道。

　　这一声惊动了柜台后的佟湘玉。

　　她猛地抬头，看到白展堂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低头继续拨弄算盘：“回来了？事情办完了？”

　　白展堂走到柜台前，欲言又止：“掌柜的...”

　　“累了吧？去歇着吧。”佟湘玉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

　　白展堂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点头，转身休息去了。

　　郭芙蓉凑到柜台前：“掌柜的，您不问问白大哥这几天去哪了？”

　　“六扇门的事，咱们少打听。”佟湘玉头也不抬，“对了，今儿个进了一批新茶，你给每间客房都送一壶去。”

　　郭芙蓉撇撇嘴，刚要说什么，客栈大门再次被推开——展红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

　　“展大人？”佟湘玉的笑容僵在脸上。

　　“佟掌柜。”展红绫微微颔首，“公务还没办完，我暂时在七侠镇住几天，听说你们这儿的客房不错？”

　　“当然，当然，芙蓉，带展大人去一号房。”佟湘玉强装镇定说到

　　展红绫环顾四周：“白大哥呢？”

　　“他...休息去了。”佟湘玉说。

　　展红绫笑了笑：“那麻烦佟掌柜转告他，晚上我在醉仙楼等他，有要事相商。”她特意加重了“要事”二字，然后上楼。

　　佟湘玉站在原地，手中的毛笔“啪”地折断了。

　　傍晚时分，白展堂被郭芙蓉从房里拖出来，按在镜子前。

　　“你看看你这德行！”郭芙蓉拿着梳子使劲梳理他乱糟糟的头发，

　　白展堂任她摆布，眼神空洞：“小郭...”

　　“别装可怜。”郭芙蓉压低声音，“掌柜的这几天魂都丢了，你倒好，一回来就答应跟那个展红绫约会！”

　　“不是约会！”白展堂急忙解释，“是公事...”

　　“呸！”郭芙蓉把梳子摔在桌上，“什么公事非要晚上在醉仙楼谈？还'要事相商'，我听着都臊得慌！”

　　白展堂苦笑：“你不懂...”

　　“我是不懂。“郭芙蓉双手叉腰，“但我知道掌柜的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你走那天，她在房里哭了一宿，第二天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还硬说是被蚊子叮的。”

　　白展堂浑身一震：“她...哭了？”

　　“你以为呢？”郭芙蓉翻了个白眼，“她对你什么心思，全客栈都看得出来，就你装糊涂！”

　　白展堂低下头，声音沙哑：“我...我不能连累她。”

　　“什么意思？”

　　“六扇门最近在查一桩大案，牵涉很广。“白展堂揉了揉太阳穴，“展红绫来找我，是因为...因为有人举报我参与了这起案子。”

　　郭芙蓉倒吸一口冷气：“什么？”

　　“是诬告。”白展堂疲惫地说，“但我确实...有些过去不太光彩的事。如果牵连到掌柜的...”

　　“所以你就要伤她的心？”郭芙蓉难以置信地问。

　　白展堂沉默良久：“有时候，远离比靠近更需要勇气。”

　　郭芙蓉刚要反驳，楼下突然传来佟湘玉的声音：“展大人，您这是要出门啊？”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到走廊上。

　　“是啊，约了白大哥。”展红绫笑吟吟地说，“佟掌柜要不要一起？”

　　佟湘玉勉强笑了笑：“客栈还有事，你们...你们去吧。”

　　白展堂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掌柜的！”

　　佟湘玉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又恢复平静：“展堂，展大人等你呢。”

　　“我不去。”白展堂斩钉截铁地说，“展大人，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

　　展红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白大哥，事关机密...”

　　“那就改日再说。”白展堂站到佟湘玉身边，“掌柜的，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佟湘玉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

　　展红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白大哥，别忘了昨天的事情。”

　　白展堂回头看她：“展大人，我答应配合调查，但不包括私人时间。”

　　展红绫轻哼一声，转身离去，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佟湘玉一眼。

　　大堂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佟湘玉低着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你...你不必这样。”

　　“掌柜的，”白展堂深吸一口气，“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就在这时，客栈大门被猛地推开，李大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好了！镇东头起火了，好像是醉仙楼的方向！”

　　“什么？”众人惊呼。

　　白展堂脸色大变：“展红绫刚往那边去了！”他转身就要往外冲。

　　佟湘玉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小心...”

　　白展堂回头看她，眼神复杂：“掌柜的，等我回来。”说完，挣脱她的手冲了出去。

　　佟湘玉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芙蓉，我是不是特别傻？”

　　郭芙蓉心疼地抱住她：“掌柜的...”

　　“没事。”佟湘玉轻轻推开她，挺直腰板，“开门做生意，哪能总想着儿女情长。去，把地字三号的被褥换了，客人说有点潮。”

　　她转身走向柜台，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

　　郭芙蓉和赶来的吕秀才、李大嘴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心疼。

　　当晚，白展堂没有回来。

　　第二天清晨，佟湘玉早早起床，没有梳妆，只是随意挽了头发，穿上最朴素的衣裙。

　　“就这样吧，该醒了”她轻声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下楼时，她看到展红绫坐在大堂里，正在悠闲地品茶。

　　“佟掌柜。昨晚多谢白大哥相救，醉仙楼的火势不小，幸好他及时赶到。”

　　佟湘玉点点头：“他...没事吧？”

　　“受了点轻伤，在我那养着呢。白大哥真是...很体贴呢。”展红绫回道

　　佟湘玉的手在袖中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疼痛却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那就好。”

　　展红绫站起身，走到佟湘玉面前：“佟掌柜，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展大人请说。”

　　“有些人，注定不属于这种平淡的生活。”

　　佟湘玉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展大人多虑了。同福客栈虽小，但来来往往的江湖人也不少。我佟湘玉虽是一介女流，但也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

　　展红绫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是我失言了。不过...白大哥昨晚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事。”

　　佟湘玉的心猛地一沉。

　　“他说你很善良，很能干，但是...”展红绫故意停顿，“你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插入佟湘玉的心脏。她强撑着没有倒下，但脸色已经白得像纸。

　　“掌柜的！”郭芙蓉从后院冲进来，及时扶住摇摇欲坠的佟湘玉，“展大人，您跟掌柜的说什么了？”

　　“没什么，闲聊而已。”展红绫优雅地抿了口茶，“对了，白大哥说还要再耽搁几天才能回来，让我转告佟掌柜别担心。”

　　佟湘玉挣脱郭芙蓉的搀扶，挺直腰板：“展大人慢用，我去厨房看看。”说完，转身离去，背影挺得笔直。

　　郭芙蓉狠狠瞪了展红绫一眼，追了上去。

　　展红绫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