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
笼罩着沅水两岸的群山。李煜骑在战马上,望着前方蜿蜒的山道,眉头微蹙。
大军已连续急行军两日,距离沅陵不过三十里,本该松一口气,但他心中却隐隐不安。
“司马卿,这地形...”李煜指着前方两山夹峙的峡谷,“若楚军在此设伏...”
司马彦顺着李煜所指望去,
只见峡谷狭窄,两侧山势陡峭,确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司马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倘若我军进入峡谷,
楚军埋伏于此,
我军必将死伤惨重!
他捋须道:“殿下明鉴。不如先派斥候查探?”
李煜正要下令,一匹快马从后方疾驰而来。
马上骑士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报!太子妃急信!”
李煜心头一跳,接过那封火漆密信。拆开一看,
周娥皇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楚知我军动向,已在沅陵以北设伏,切莫入峡谷。臣妾顿首。”
信纸背面还附了一幅简图,标注了楚军埋伏的大致位置。
“殿下?”司马彦见李煜神色凝重,不禁询问。
李煜将信递给他,沉声道:“楚军果然有埋伏。看来我们军中出了奸细。”
司马彦快速浏览信件,脸色大变:“这...我军行军路线极为隐秘,楚军如何得知?”
李煜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临行前四位妃子送行的场景——周娥皇的护心镜、黄婉柔的药囊、凌如霜的地形图、陈雨薇的匕首。
四人中,谁有可能泄露军情?
如不是她们四人之中之一,
莫非是燕王?
齐王?
“传令下去,”李煜收起思绪,果断下令,“前军改道,沿沅水东岸行进。中军与后军原地待命。”
“殿下,东岸地势开阔,无险可守啊。”司马彦急道。
李煜嘴角微扬:“正因无险可守,楚军才不会在那里设伏。况且...”
他指向地图上的一处,“从这里渡过沅水,可绕到峡谷后方,反抄楚军后路。”
司马彦眼前一亮:“殿下妙计!”
军令迅速传达下去。
李煜亲率三千精锐骑兵,悄然向东岸移动。
其余大军则原地制造声势,佯装准备进入峡谷。
然而,就在李煜的骑兵队刚渡过沅水一半时,对岸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
“不好!有埋伏!”张承业大喊。
刹那间,箭如飞蝗,从两岸山林中倾泻而下。
水面顿时被箭雨激起无数水花,数名骑兵中箭落马,鲜血染红了沅水。
“盾牌护身!加速渡河!”李煜大喝一声,同时抽出龙吟刀,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箭矢。
战马嘶鸣,水花四溅。
骑兵们举盾抵挡箭雨,奋力向对岸冲去。
李煜冲在最前,明光铠上已插着两支箭,所幸未能穿透铠甲。
“殿下小心!”司马彦突然从侧面扑来,将李煜撞开。
一支利箭“嗖“地射入司马彦肩头,老谋士闷哼一声,险些落马。
“司马卿!”李煜一把扶住他。
“老臣无事...”司马彦咬牙折断肩头箭杆,“殿下快走!”
李煜眼中寒光一闪,转头望向箭矢来处。
只见对岸山林中旌旗闪动,不知埋伏了多少楚军。
“全军听令!”李煜声音如雷,“随孤冲上岸去,杀出一条血路!”
三千骑兵齐声呐喊,如离弦之箭冲向对岸。
箭雨依旧密集,不断有骑兵倒下,但无人退缩。
刚上岸,前方树林中便杀出一队楚军重甲步兵,长矛如林,拦住去路。
“散开!骑射!”李煜一声令下,骑兵立刻分成两队,从两侧迂回,同时张弓搭箭。
箭矢破空,楚军重甲虽厚,但面部和关节处仍有缝隙。
一轮箭雨过后,楚军阵型已乱。
“冲阵!”李煜金刀前指,身先士卒冲入敌阵。
龙吟刀寒光闪烁,两名楚军应声倒地。
骑兵如洪流般冲垮了楚军防线。
李煜正要率军继续前进,忽听左侧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响。
“殿下,是滚石!”张承业大喊。
只见左侧山坡上,数十块磨盘大小的石头正轰然滚下,所过之处,树木摧折,尘土飞扬。
“散开!快散开!”李煜眼眸一惊,急令。
骑兵们四散躲避,但仍有多人被滚石击中,连人带马被碾成肉泥。
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煜脸色大变。
这些滚石显然是提前布置好的,楚军对他的行军路线了如指掌。
“殿下,那边有条小路!”一名亲兵指着右前方喊道。
李煜当机立断:“全军向小路突围!”
残存的骑兵跟随李煜冲入一条狭窄的山路。
这条路崎岖难行,但胜在隐蔽。楚军的追兵被暂时甩开。
“清点人数。”李煜勒住战马,沉声道。
片刻后,亲兵回报:“殿下,只剩两千余人,伤者过半。”
李煜面色阴沉。
三千精锐,
转眼折损三分之一。更糟的是,主力大军还在峡谷另一侧,不知情况如何。
“司马卿,你的伤...”
“老臣无碍。”
司马彦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殿下,当务之急是尽快与主力会合。”
李煜点头,正要说话,前方探路的斥候飞奔回报:“报!前方发现楚军粮队,护卫不足百人!”
李煜眼中精光一闪:“天助我也。传令下去,劫了这支粮队,换上楚军服饰,我们混入沅陵!”
“殿下妙计!”司马彦赞道,“只是...主力大军...”
“主力有林仁肇将军统领,他久经沙场,必能突围。”
李煜信心十足,“我们若能先拿下沅陵,便可与主力里应外合。”
一个时辰后,
李煜的骑兵队已换上楚军服饰,押送着“缴获“的粮草,大摇大摆地向沅陵城进发。
沅陵城守军见是自家粮队,又有楚军旗帜为证,不疑有他,大开城门。
“靖边军儿郎们!”
当城门隆隆开启的瞬间,
李煜金刀出鞘,大喝一声:“杀!”
两千骑兵如猛虎出柙,瞬间控制了城门。
守军措手不及,纷纷溃逃。
不到半个时辰,沅陵城便落入李煜手中。
站在沅陵城头,
李煜望着远处峡谷方向升起的狼烟,知道主力大军已经与楚军交上火了。
“传令下去,打开粮仓,犒赏三军。同时派出斥候,接应主力入城。”李煜下令道。
“殿下神机妙算,老臣佩服。”
司马彦肩头已包扎妥当,但脸色仍有些苍白。
李煜拍拍他的肩膀:“若非司马卿舍身相救,此刻躺下的就是孤了。”
李煜非常感动。
司马彦不过是一名谋士。
却对他如此舍命效忠!
司马彦正色道:“殿下乃国之储君,老臣万死难报君恩。”
李煜望向远方,忽然问道:“司马卿以为,楚军为何对我们的行军路线如此清楚?”
司马彦沉吟片刻:“军中必有奸细。但能知晓殿下改道计划的,不过寥寥数人...”
李煜目光深邃:“是啊,寥寥数人...”
他想起周娥皇的警告信,若非那封信,此刻他的大军可能已全军覆没于峡谷之中。
“报!”一名斥候飞奔上城,“林将军已突破楚军防线,正向沅陵赶来!”
李煜面露喜色:“好!准备迎接大军入城!”
当夜,沅陵城内灯火通明。
五万靖边军虽遭伏击,但损失不大,主力尚存。
李煜在县衙设宴,犒赏众将。
酒过三巡,林仁肇起身道:“殿下,末将审问了几名楚军俘虏,得知一事颇为蹊跷。”
“讲。“””李煜放下酒杯。
“楚军将领中,竟有数人操北方口音,且所用兵器铠甲,皆似周国制式。”林仁肇沉声道。
李煜眼中精光一闪:“赵匡胤的手,已经伸到楚国来了?”
司马彦捻须道:“难怪楚军战力突然大增。看来周行逢已与周国暗中勾结。”
李煜冷笑一声:“好一个周行逢,弑主篡位不够,还要引狼入室!”
他猛地拍案而起,“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孤要亲率大军,直捣潭州,取周行逢首级!”
众将轰然应诺。
宴席散后,
李煜独自站在县衙后院的桂花树下。
秋风送爽,花香袭人,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
楚军与周国的勾结,军中可能的奸细,四位妃子中谁最可信...还是燕王?齐王?
种种思绪在脑海中翻腾。
他从怀中取出周娥皇的信,就着月光再次细读。
字里行间,似乎能感受到那位才女的忧心忡忡。
“娥皇...”李煜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在这权力漩涡中,唯有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
一片桂花随风飘落,恰好落在信纸上。
李煜轻轻拂去,将信小心折好,收回怀中。
明日,
他将整顿军备,准备下一场大战。
但此刻,在这静谧的秋夜里,他允许自己暂时放下太子的重担,做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思念远方的伊人。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三更天了。
李煜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书房。今夜,
他还要给金陵回一封信,一封只有周娥皇能看懂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