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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夜话

玉华真仙 别夏迎秋 4365 2025-07-05 01:11

  “这就是明壁城吗?”

  阿蛮仰着脑袋,呆呆地望着眼前巍然矗立的庞然大城,脱口惊呼道。

  明壁城东门历经战火,但保存尚算完好,连绵外城城墙巍如山脊,十二座角楼高耸,拱卫着中央城楼。

  城楼重檐层叠,檐角高翘,如鲲鹏舒展羽翼,昂扬欲飞,与印月谷自然天成的地势不同,这座明壁城,已是人力之极,自有一股峥嵘不屈的威严气势。

  顾惟清在东卫城,已对校尉程振亲授机宜,理清军务,随即又接待崇高玥来访。诸事既毕,与羽幼蝶商议过后,便动身赶赴明壁城。

  三人奔波不停,阿蛮仍兴致盎然,毫无倦意,途中星月相伴,更觉新奇有趣,一路雀跃不已。

  及至明月高悬,清辉如水,铺洒天地,明壁城雄浑壮阔的轮廓,赫然撞入眼帘。

  厚重的东门在夜色中隆隆洞开。

  十余轻骑疾驰而出,为首一匹高头骏马踏碎月华,鞍上坐着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将,映着皎洁月光,眉目更显英秀,正是秦瑛。

  羽幼蝶一眼便就认出,心头一热,连忙策马迎上前去。

  两马相近,二女同时翻身下鞍,执手相看。

  秦瑛唇角含笑,柔声道:“数年未见,幼蝶已出落成大姑娘了。”

  她上一次见羽幼蝶,还是在五年前,镇守东卫城时,此后她调任明壁城,军务繁忙,难以轻离。

  羽幼蝶也耽于族务,二人虽鱼雁频传,却终难晤面。

  此时再见,既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亦有几分时光飞逝的感慨。

  羽幼蝶凝望着眉目宛然的秦瑛,想起夫人昔日恩德,孺慕与酸楚同时涌上心头,眸中泪光盈盈,哽咽道:“秦姐姐......”

  秦瑛见她泪落如珠,划过玉瓷般的脸颊,不由怜意大生,轻轻为她拭去泪痕:“莫哭,我得少郎传书,知你将回明壁城,真是喜不自胜,你昔年所居花竹小院,也已洒扫干净,庭前新竹亦亭亭,只等主人回来呢。”

  羽幼蝶闻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哀伤,悲泣出声。

  “姐姐!”

  阿蛮听到姐姐伤恸哭泣,急急奔至近前,揪住姐姐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惊惶茫然。

  秦瑛一边安抚着羽幼蝶,一边向阿蛮招了招手,温言道:“你就是阿蛮吧,幼蝶常在信中提起你,好灵秀的小姑娘,此番一定要在明壁城多住几日。”

  阿蛮见姐姐哭声渐止,心头略松,依着姐姐平日教导,规规矩矩地向秦瑛行了个万福礼,声音清脆娇嫩:“秦姐姐安好,阿蛮有礼。我姐姐在家时常对阿蛮说起秦姐姐的故事,言道秦姐姐守土安民,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阿蛮心中好生钦佩!”

  她小脸微仰,眼中满是真诚敬慕的光芒。

  秦瑛见这小小人儿举止有度,言语伶俐,眉眼间那份灵慧纯净,像极了幼年时的羽幼蝶,心中更添几分喜爱。

  此时,一直静立后方的顾惟清方才牵马上前。

  秦瑛连忙迎上一步,郑重施礼道:“少郎奔波辛苦,夜色已深,请少郎与两位羽家妹妹一同入城歇息。”

  明壁城,镇守将军府,内廷花竹小院。

  羽幼蝶自温泉汤池沐浴而出,氤氲水汽散去,连日风尘与心中郁结似也随之涤荡一清,眉宇间哀色稍霁。

  她只着一袭素雅浴衣,与阿蛮盘膝坐于闺房绣榻上,素手纤纤,拢过阿蛮浓密乌亮的发丝,指尖灵巧穿梭,正为阿蛮重新编结细辫。

  阿蛮依偎在姐姐怀中,不安分地扭来扭去,一双黑亮眸子滴溜乱转,好奇地打量着这既陌生又熟悉的闺阁。

  姐姐在明壁城的“花竹小院”,与印月谷她们自幼生长的那一处,乍一看,景致气象有许多相似,却也有诸多不同。

  印月谷的小院,枕山环水,花木扶疏,浑然天成,全凭自然生趣,一石一草皆透着山野间的清新。

  而眼前这座院落,虽也遍植花竹,却裁剪得精致秀丽,池沼也砌得方方正正,让她有种似是而非的疏离感。

  她今日骑马行了千余里路,丝毫不觉疲累。

  可一入镇守将军府,接连经过巍峨的台城阙楼,庄肃的官署殿阁,又连过三重高耸府墙,穿行于漫长甬道之中,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面对这深深庭院,重重屋宇,她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到踏入姐姐的闺房,她才舒了一口气。

  闺房内的布局与印月谷倒也大同小异,只是绣床锦被、帷帐器皿,都要精致华丽许多,一看便是名贵之物,让她颇感不自在。

  好在院中同样引有温泉汤池,待暖流浸泡,体软香温,再换上姐姐为她缝制的簇新浴衣,柔软棉麻贴着肌肤,方才令她舒适放松许多。

  只是小身子躺在姐姐怀里,仍忍不住因那份奇异的“不对”而轻轻扭动。

  “别乱动,”羽幼蝶轻轻敲了敲阿蛮的脑袋瓜,声音温软,“仔细辫子扎歪了。”

  阿蛮“唔”了一声,脑袋乖乖靠回姐姐肩窝,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兰芷幽香,那点初来乍到的不安,终于消散无踪。

  “好了。”

  羽幼蝶指尖轻巧收束,将阿蛮肩头左右各四只细辫捋顺,恰好与阿蛮所佩八只银环数目相合。

  她慵懒地伸腰举臂,舒展筋骨,身上素雅浴衣颇为单薄,勾勒出玲珑窈窕的身姿曲线。

  随后,羽幼蝶趿上软底绣鞋,下了床榻,眸光流转,细细打量着房中陈设。

  一几一案,一屏一画,皆如十年前旧貌。

  她莲步轻移,步入与闺阁相连的书房,这里的格局布置,与花竹小院几无二致,唯墙角多了一架凤首箜篌。

  箜篌金漆点翠,在烛火映照下碧彩灼灼,华贵中透着一丝清冷。

  羽幼蝶行至箜篌前,抚过那排冰凉的丝弦,眸光低垂,长睫微颤。

  阿蛮也趿着鞋子,蹦下床榻,跟入书房,见姐姐望着箜篌出神,惊喜道:“姐姐屋里还有乐器呢!姐姐会弹吗?”

  羽幼蝶摇头道:“姐姐不会。夫人会弹,这架箜篌便是夫人送我的。”

  忆起当日,夫人含笑赠琴,言到得空便教她习练。

  谁知妖祸骤临,转眼间,竟已是天人永隔。

  阿蛮知晓“夫人”便是少郎君的娘亲,姐姐那身精妙的剑法也是得自夫人真传,心中顿生敬仰,好奇追问:“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夫人很美......”羽幼蝶喃喃低语。

  “比姐姐还美吗?”

  羽幼蝶柔柔一笑,并未作答,思绪已飘向过往。

  她自幼丧母,在明壁城寄居的短短两年里,夫人待她有如亲女,嘘寒问暖,无微不至,那份刻骨温柔,早已铭刻于心。

  阿蛮虽然淘气,心思却极是灵透。

  她见姐姐神色又染上哀思,恐她睹物伤情,忙伸出小手,用力拉住姐姐的手腕,便往闺房回走,口中脆声道:“姐姐别看了!我的小辫子还没梳好呢!”

  羽幼蝶被她一拉,从愁绪中挣脱,细看阿蛮肩头的辫子,奇道:“这不八根小辫子,齐齐整整的,哪里没梳好?”

  阿蛮小手一扬,掌中叮当作响,正有八枚精巧银铃:“铃铛还没挂辫子上呢!”

  羽幼蝶莞尔,指尖轻点她鼻尖:“阿蛮眼看就要长成大姑娘了,还要挂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吗?”

  姐妹二人脱了绣鞋,重新盘坐榻上。

  羽幼蝶拿过银铃,纤指灵巧,一枚一枚仔细缠挂在阿蛮那八根小辫子的末端。

  阿蛮此刻异常乖巧,端坐不动,任由姐姐侍弄。

  “姐姐,”阿蛮忽又开口,“你前日不是说我练功练得好,就送我一盏天池甘露吗?我想把这盏甘露转送给天晴小妹妹。”

  羽幼蝶手上动作不停,嗔道:“什么小妹妹,天晴比你还大着两岁呢。”

  “啊?”阿蛮惊讶地睁大眼,“她瘦瘦小小的,竟然比我大?”

  随即她又甩甩头,“哎呀,不管了!天晴站都站不稳,瞧着怪可怜的,甘露能送给她吗?”

  “自然可以,”羽幼蝶应道,“你的东西,自是由你做主。”

  她心下雪亮,知晓阿蛮此举缘由。

  崇高玥登门拜访顾惟清,共商三家聚盟之事。为向羽氏示好,便赠予阿蛮一对金铃为礼。

  阿蛮素喜这些精巧玩物,崇高玥此举可谓投其所好。

  崇高玥虽显诚意,但崇氏过往颇多劣迹,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私下里已让顾惟清查验过那对金铃。

  金铃本身并无异样,也算不上法器,只是材质非凡,晃动时有清心宁神之效,这才放心交予阿蛮把玩。

  阿蛮回赠崇天晴甘露,亦是礼尚往来,合乎情理。

  但此间往来,终涉人情世故,非纯粹童稚交谊,阿蛮心性纯善,羽幼蝶唯恐她日后易受人情牵绊而吃亏。

  只是阿蛮尚在烂漫天真的年华,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之事,羽幼蝶实在不忍明言,免得过早玷染了阿蛮那颗剔透的赤子之心。

  阿蛮听出姐姐话音淡泊,并不是全然爽快。

  她嘻嘻一笑,小脑袋一歪:“姐姐,我又不傻,那位崇大姑好端端的送我礼物,肯定是有求于姐姐,我回赠天晴礼物,也是有来有往,各不相欠。这样,姐姐才好放心做事,不必承她人情,对不对?”

  羽幼蝶伸指,轻轻一点阿蛮光洁的额头,嗔道:“人小鬼大!”

  阿蛮毕竟年幼,千里奔波劳顿,说话间,倦意上涌,眼皮打架,小脑袋一点一点,眼见就要睡去。

  忽地,她像是想起什么,强撑着直起身,半梦半醒间,呓语道:“姐姐很喜欢明壁城吗?将来姐姐嫁给少郎君,就能长住这里了......”

  话音未落,她已支撑不住,倒头沉沉睡去。

  羽幼蝶哭笑不得,轻轻为阿蛮盖好薄被,心头却莫名掠过一丝慌乱。

  她望向窗外溶溶月色,转瞬间又坚定心念,似自语又似承诺:“印月谷到明壁城的路还很长呢,但风景总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恰在此时,屋外回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羽幼蝶心弦倏然一紧,立时辨出是顾惟清。

  夜深人静,也无要事,顾惟清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羽幼蝶脸颊微微发烫,一颗芳心也急急跃动起来。

  “幼蝶,你可睡下了,我有事说与你听。”

  顾惟清朗然清越的声音,穿透寂静夜色,自屋外传来。

  羽幼蝶深吸一口气,强自按下浮动心绪。

  她取出一根锦绳,将满头青丝简单束起,随手披上一件外衫,身旁阿蛮仍在酣睡,她轻轻下床,穿好绣鞋,步履无声地行至门前,缓缓打开门扉。

  只见中庭月华如水,顾惟清长身玉立,正仰首凝望天际皓月。

  他手持七绝赤阳剑,剑柄缨穗殷红如血,在无风夜色中烈烈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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