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陶静刚换上真丝睡裙,志明就醉醺醺地摔进浴室。
当水声响起时,她望着梳妆台上积灰的结婚照:
五年前马尔代夫的阳光下,志明还肯搂着她的腰。
“啪!”浴室门被猛地推开。
陶静鼓起勇气伸手想扶他,指尖刚碰到丈夫汗湿的后背——
“把你的脏手拿开!”
志明突然暴怒,甩开她时撞翻了床头柜上的安眠药瓶,
“被老汪玩剩下的破落货色,也配碰我?”
陶静僵在原地,睡裙肩带滑落也忘了拉。
梳妆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耳边回响着上周偷听到的电话:
“宝贝别急,她父母已经老了,等我继承了她爸妈在申城的那两套学区房之后,
咱们结婚,嘿嘿,那可是价值两千万啊...”
深夜,陶静蜷缩在客房单人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是阳思诚发来的明日会议提醒。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下午走廊偶遇时,
他假装不经意递来的茉莉花茶——杯壁上还留着体温。
窗外春雨淅沥,陶静把脸埋进枕头。
她知道该离婚,可谁会找一个带着孩子而且“作风有问题”的女人?
但转念想到白天阳思诚帮她捡文件时,衬衫领口露出的那截锁骨,心脏又像被烫了一下。
朋来聚大酒店的牡丹厅里,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发亮。
陶静坐在刘副院长右手边第三个位置,藕荷色的真丝衬衫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考评组王组长第五次举起酒杯时,
她注意到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无名指上的婚戒勒进了发福的皮肉里。
“小陶啊,你们工会这季度的台账...”
王组长打着酒嗝,手肘“不小心”碰倒了酱油碟,褐色的液体径直朝陶静裙摆蔓延。
阳思诚的纸巾和陶静的高跟鞋同时行动。
她优雅地侧身避让,鞋尖在地毯上划出半个圆弧:
“王组长,您刚才说的教师满意度调查,我们正好有个创新...”
她的酒杯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白酒却稳稳当当地入了喉。
刘副院长在桌下悄悄竖起大拇指。
妇联李大姐凑过来耳语:“丫头,悠着点。”
她退休在即的皱纹里藏着过来人的担忧。
当第八轮敬酒开始时,陶静的耳根终于泛起胭脂色。
她借口去洗手间,在走廊拐角处突然扶住了墙。
镜前灯下,她看见自己睫毛膏有些晕染,就像那些男人眼底化不开的欲念。
回到包厢时,考评组张主任正拽着她的椅背说荤段子。
陶静笑着把热毛巾敷在他额头上:“张老师您喝多了,我帮您叫代驾吧?”
转手却把最后半瓶茅台匀进了五个分酒器。
十点半散场时,王组长瘫在椅子上打呼噜。
陶静把最后一份伴手礼塞进考评组公文包,转身看见三四个男同事围了上来。
“我住教职工小区,顺路送陶老师吧?”教务科的小陈领带都歪到了后背。
陶静突然挽住阳思诚的手臂,指甲在他西装袖口留下月牙形的褶皱:“你们几个...”
她眼波流转,酒气混着香水味扑面而来,
“上次送李大姐回家,连人家假发掉了都没发现。”
哄笑声中,阳思诚的耳尖红得能滴血。
他故作镇定地掏出车钥匙,金属碰撞声里听见陶静压低声音说:
“放心,他们都知道你怕老婆。”
夜风穿过大学城的美食街,吹散了陶静鬓边的碎发。
阳思诚保持着一拳的距离,却清楚数见她第三次踩到窨井盖——那双细高跟鞋的绑带已经松了。
“其实我没醉。”陶静突然停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但要是刚才不那样说...”
她的目光扫过身后酒店闪烁的霓虹,“明天医学院就会传,陶静又攀上新靠山了。”
阳思诚的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看见陶静的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皮鞋,像试探,又像告别。
夜风裹挟着桂花香拂过空荡的街道,
阳思诚刻意与陶静保持着半步距离,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钥匙的锯齿——那上面还残留着包厢里的冷气。
“真的不用打车?”第五次问出这句话时,他看见陶静的细高跟卡进了砖缝。
她踉跄着拔出脚,真丝裙摆扫过路边的冬青丛,发出沙沙的轻响。
路灯突然闪烁起来,陶静的脸在明灭的光线里像褪色的油画。
她转身时,阳思诚闻到了她呼吸里的酒气,
混着之前席间的茉莉香水味,发酵成一种危险的芬芳。
“当、当然有事...”陶静突然笑起来,指尖划过自己的太阳穴,
“你看这里...有根弦,绷得紧紧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化在了夜风里。
话音未落,她突然扑向路边的梧桐树。
阳思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哗啦”一声——陶静弓着背,
双手死死抠住树皮,呕吐物溅在树根周围。
那些精致的菜肴此刻混着胃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阳思诚手忙脚乱地掏纸巾,却发现皮包里只有会议材料。
最后他扯出自己熨得笔挺的手帕——那是妻子阿芳上周才绣上他名字缩写的。
“对...对不起...”陶静接过手帕时,指尖冰凉得吓人。
她胡乱擦了擦嘴角,突然又弯下腰。
这次吐出来的只剩透明的胃液,顺着她颤抖的下巴滴在锁骨上,像条蜿蜒的小溪。
阳思诚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碰到她后背时僵住了。
月光下,陶静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成深色,
真丝衬衫的蝴蝶结散了一半,
露出内衣的蕾丝肩带——那上面沾着一星酱汁,
可能是王组长“不小心”打翻的那碟。
“别看...”陶静突然带着哭腔说,声音闷在手帕里,
“太丢人了...”她试图直起腰,却脚下一软。
阳思诚再也顾不得什么距离,一把扶住她摇晃的肩膀,
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像片风中的梧桐叶。
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鸣,车灯扫过时,
阳思诚看清了陶静惨白的唇色和糊掉的睫毛膏。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吐出的气息烫得惊人。
“我...我背你吧?”阳思诚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夜风卷着呕吐物的酸腐味扑面而来,
他却莫名想起刚才她挽住自己时,发丝扫过手背的触感。
陶静没有回答。她的头慢慢垂下来,最终靠在了阳思诚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