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二月初六，正午。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靠近黄海道的西海岸下起了一阵雨夹雪。
后金大将济尔哈朗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朝着陈子龙驻地杀去。
再原来的一千五百人的基础上，济尔哈朗又调来了后方的两个牛录作为机动兵力参战。
他已经下了死命令，务必要将那数十门炮抢来送到前线。
如果能用这批重炮攻下平壤和汉城，他不但抵消了保障后勤不利之责，而且还是大功一件。
在模糊的视线中，济尔哈朗亲自带领的这支前队隐约看见了那个江心洲和停靠在南岸的三艘战船。
“明国的兵马？”
他惊异地紧紧盯着那艘最大的巨舰上飘摇的旗帜。
不清楚明国的水师何为会出现在这里
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等到后金的前队大举杀到江心洲北岸的时候，济尔哈朗才发现那三艘巨舰竟然搁浅在了岸边上。
船身周围围绕着许多无头苍蝇一般的蛮子，看样子已是极其慌乱。
济尔哈朗策马朝着江中走了两步，水只能没过马蹄上面几寸的位置。
面前的河流似乎正处于枯水期。
“儿郎们，给俺杀蛮子，抢船！”
从山野之中打出来的野蛮人还没来得及学习潮汐之时，他高高举起了刀，朝着巨舰的位置挥舞着。
增兵后，他亲领的这部兵马七百余人，袭击港口的和袭击陈子龙驻地的各有五百余人。
起初，后金士兵只敢小心翼翼地试探水的深浅。
等确定了水深不及腿肚子后，便疯狂地杀向了江心洲。
陈子龙站在皮纳斯号的甲板上，凝望着远处叫嚣的镶蓝旗二把手，日后的十二铁帽子王之一。
第二次与后金交战就遇上这等人物啊。
“全军静默！”
埋伏在江心洲两侧的灌木丛中的吴军韩忠将身躯伏得更低，手上却将刀枪握得更紧。
陈子龙没有选择在后金渡河时拦腰一击，因为他的目标不是造成多少杀伤，而是这整支前锋。
“将军，这水越来越深了！”
不少后金士兵叫嚷到，随着渡河到一半，水深已经埋没整个小腿。
“战船就在前方，你们都是我大金的勇士，杀！”
济尔哈朗也知道这河水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浅，但战船和重炮就在眼前，又怎能放弃。
终于，已经快要渡过北面的分叉河流的后金军队进入了船上加农炮和佛郎机炮的射程。
“准备开炮。”
“大人，鞑子尚未完全进入包围圈。”
看着只有几个后金士兵登上江心洲的尚可喜出言劝阻。
“若是使其萌生退意，包围就不成了！”
“此时用船上的炮火拼命还击，鞑子非但不会退缩，反倒会以为我们穷途末路，黔驴技穷。”
尚可喜恍然大悟，行礼退下，准备厮杀。
“准备开炮！”
“是！”
阮英涛领命，立刻去组织炮手。
“装填火药！”
“哦上帝，你看那些野蛮人。”
“他们让我想起来北欧的维京海盗。”
威廉，迪尔克几人也在队伍之中，一边装填着威力最大的几门加农炮，一边吐槽讨论。
炮手立刻将定量的黑火药通过铜量勺装入炮身，紧接着用推药杆将火药压至炮膛底部。
这些动作炮手们日日练习，早已成了习惯性的动作。
“放入炮弹！”
此时的炮弹大部分还是实心铁弹，但已经有部分被换成了装满了碎钉子和铁屑的“开花弹”。
炮手再次使用炮杆将炮弹推到炮膛底部，由炮长开始瞄准校对。
八门加农炮和二十门佛郎机炮对准了刚刚登陆的后金士兵。
“开炮！”
点火手用火把点燃引信，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轰！”
在一声巨响之后，二十八颗炮弹以极快的速度飞出炮膛，直奔人堆而去。
“炮！炮！蛮子有炮！”
后金士兵同样也听到了那声巨大的轰鸣，看着炮弹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来不及做出闪躲，实心铁弹就击穿了前排鞑子的身体，进而略微减速，又砸向后排。
一连贯穿了五六个后金士兵才坠落在了地面上。
所到之处，人都变成了东一块，西一块的。
开花炮弹的威力更加夸张，在人群中炸开后，生锈的铁钉和铁片四处飞溅。
一大片后金士兵如被收割的麦子般倒下，只要在爆炸范围内，非死即伤。
第一轮炮击就打死了数十后金士兵，伤者不计其数。
要不是开花炮弹太难制造，只搞到五六发，否则这几百后金军队就要交代在这里。
济尔哈朗不断地左右策马躲避炮弹，战马却没有那么灵活，被一发开花炮弹射中身躯。
马背上的济尔哈朗一个趔趄，从马背上滑下，落在尚且冰冷的水中摔了个落汤鸡。
要是一般的军队一个照面损失如此多兵马几乎立刻就要崩溃，可后金士兵却迸发出了嗜血的习性，更加疯狂地冲了上来。
终于，其完全进入了江心洲。
“给俺杀！把他们杀光！”
赤红着双眼的济尔哈朗怒火中烧，征战多年他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挡住他们！”
尚可喜见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也没有二话就带兵杀了上去。
五百对七百。
双方撞在一起，刀光剑影之中，不断有人倒下，又不断有人补上前去。
大战一触即发。
尚可喜的东江士兵几乎都是辽东溃兵，双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东江镇的？”
济尔哈朗在砍去一个东江镇士兵的头颅后，拎着奇怪地说道。
如今怎么明军水师，朝鲜人，东江镇的全部聚集于此。
“杀！”
又有两个士兵迎面杀来，济尔哈朗抛去那个士兵的头颅，带着一个完整的骑兵牛录直插江心洲南岸。
由于比原计划中多了两个牛录，后金军队的战斗力多了两成。
尚可喜的部队只抵抗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几乎要崩溃。
陈子龙站在皮纳斯号上，忍不住看向缓慢涨起的潮水。
此计划的核心就是打鞑子一个时间差，等待潮汐起落将他们彻底围困在江心洲。
如今距离潮水彻底涨起，至少还有一个时辰时间。
而这一个时辰，就是用命来填才能创造的机会了
“两侧乡勇队，压上去！”
皮纳斯号上领旗挥舞，数百埋伏已久的乡勇队在吴军和韩忠地带领下飞身而出，将战局重新拉回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