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拢伤兵,打扫战场!”
陈子龙看着满地的血肉残肢,强忍着反胃的冲动,出言命令道。
他一刀捅死了最后一个重伤在地上蠕动的鞑子,伸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乡勇队小队长岳承宗。
轻锤虽然只有三四斤重,但钝器对人的打击是由外及里的。
刚刚岳承宗还能站立杀敌,纯粹是凭借着那一股狠劲。
“大人……我杀了两个鞑子。”
“好样的,没给松江人丢脸!”
陈子龙亲手将他抬上板车,吩咐小队里的几个人照看好他们的小队长。
“安心养伤,什么都别说。”
前期的那批老鞑子的战斗力凶猛异常。
即使是包围战加上火枪的优势,依然有近百名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另外还有伤者数十人。
如果没有最后一波燧发枪强行撕开一个口子,还真不一定能拿下这支鞑子的辎重队伍。
不过与所冒风险相对应的,是这次颇为丰厚的收获。
经过清点之后,整整四百七十多辆板车和一百六十多辆马车被收拢起来。
车上运送的军粮足足两千五百石。
鞑子身上的棉甲和羊皮袄也被毫不客气地扒光,轻锤,腰刀各种武器数百件。
那批在风中受冻的辽东汉人才反应过来,奴役他们的鞑子已经被杀了个干净。
“你们可以回家了。”
陈子龙看向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大手一挥,示意他们各奔东西。
那些辽东汉民想到自己的境遇,没有一人移动脚步,竟是痛哭流涕起来。
“将…将军,俺们的家被鞑子占了,俺们没有家了……”
这支鞑子全军覆没,他们返回辽东必然是死路一条。
就算万幸能够苟活,留给他们的也是残酷百倍的劳役。
满脸是血的吴军看着这些在乱世中寻觅一条活路的可怜人,不由想起了他的父亲。
“大人,如今这个情形,放他们回去也是一个死,不如……”
陈子龙转念一想,这些人熟悉后金的情况,又干了这么久的劳役,说不定是最好的补充兵员。
日后万一有希望光复辽东,总是要有一支辽东汉人自己的兵马的。
“你们之中以前可有当过兵,当过工匠的?”
“有!有!”
那些辽东的汉人看到了生的希望,用尽最后的力气扯着嗓子喊道。
“吴队正,把刚刚搜刮下来的袄子给他们一人发一份,暂且编入乡勇队。”
“遵命!”
“我有言在先。”
陈子龙翻身上马,用马鞭指着北方的后金。
“你们既入乡勇队,要遵守的规矩就只有两条。”
“第一,军令如山,立行禁止。”
“第二,时刻谨记光复故土,终有一日,我们是要把鞑子赶出去的。”
有了袄子御寒,又听说眼前这个陈大人愿意收留他们,有些辽东的汉人当即跪下来连连磕头。
“开拔!”
乡勇队的老兵立刻过去扶起辽东汉民,给他们分发袄子。
陈子龙掉转马头,一千余人无不景从,朝着黄海道西海岸的港口回师。
……
平壤城下,金军大营。
外头风雪刮得愈发猛烈,就连后金士兵都有些难以忍受。
主帅大帐里烧着八个暖炉,厚厚的帐篷隔绝了寒风,帐内温暖如春。
阿敏和岳托分别坐在主帅和副帅的位置上,下面是十二个甲喇额真和蒙古科尔沁部的领兵将官。
甲喇额真是后金军队的中级将领,一个甲喇中有五个牛录,大约统兵一千五百人左右。
此时,帐内将领们的脸色都不太好。
在两万多主力大军的兵锋之下,朝鲜军队居然坚守在平壤而没有弃城而逃。
要知道,黄海道东部和平安道西部已经基本被后金军队攻下。
平壤虽是朝鲜的第二大城,城高墙深,但已经无限接近与一座孤城。
陈子龙的提前布置还是起了几分作用。
如今的平壤城内聚集了一万五千多朝鲜的正兵,守城主帅也换成了坚定的主战派大司寇金鎏。
“阿敏贝勒,再给俺两个甲喇,俺带人再冲一次!”
岳托自出兵以来,横扫平安,黄海两道,还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不相信还有他攻不下来的城池。
阿敏端坐于正中,面色阴翳,却是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请求。
一个阿敏本部的精锐甲喇的额真出言反驳。
“副帅,俺们女真儿郎强于野战,却缺乏攻城器械,如此强攻怕不是办法。”
此言一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十几个甲喇额真纷纷参与了讨论。
后金的军议相对较为开明,从上到下的军官都可以发言。
“还得将里面的朝鲜蛮子引出来歼灭才好入城。”
“俺看平壤没甚么好打的,不如直接南下汉城,活捉那李倧小儿。”
一时间,留下几个甲喇看守平壤城,其余兵马直接南下的议论竟然占了大多数。
阿敏也心动不已,以后金和蒙古骑兵的高机动性,越过平壤突袭汉城确实可行。
只是军中粮草已经不够。
“督粮官!”
阿敏将负责粮草的军官呼唤进帐。
“下一批军粮何时送到?”
“回贝勒爷,算算日子,两天后就该送到了。”
“好!传俺的命令。”
阿敏猛地站起,十几个将官也跟着肃立。
“你们六个甲喇加上科尔沁所部,整齐军备,两日之后领上五天的军粮,突袭汉城!”
“其余六个甲喇,合围平壤,不得放走一兵一卒!”
“遵命!”
正在阿敏踌躇满志地调兵遣将之时,一名后金传令兵飞跑着进入军营,在大帐外疾停。
“报!大人,济尔哈朗将军送来急报!”
阿敏挥了挥手,命令亲兵将急报送上来,只是扫过了第一行,当即两眼一黑。
他气愤地将急报仍在地上,抽出锋利的腰刀,砍下了身旁桌子的一脚。
众甲喇和岳托凛然,凑上前去看向那地上的急报。
“阿敏贝勒亲鉴,两日前辎重队在黄海道西边的山谷遇袭,两百多儿郎尽丧,身上衣物和粮草辎重被劫掠殆尽。”
所有将领心中都明白,女真人不是天兵天将,也需要粮食补给才能长途跋涉。
如今没了这批辎重,想要孤军深入汉城已成为了泡影。
兵贵神速,一步慢,步步慢啊。
“让济尔哈朗不要理会宁安道的朝鲜蛮子了,调出一个甲喇,无论如何都把这支冒出来的蛮子杀干净!”
阿敏咬牙切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