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学舍的表演就这般落下了帷幕，还无端生出这么一场闹剧。

　　表演一结束，激动人心的发工资时刻旋即到来。

　　在当下的宝岛，多数歌手一场演出能有个几百块，已经算得上高工资了。

　　二线、三线歌星四处跑场，一个月连轴转，也就能赚个几千块。这也是为什么许多人组成乐队，这样价格比较高。能把大部分表演的钱全部揣进口袋里。

　　像周朝先这种跑单帮的，他只能拿歌手的钱，乐队那部分就得不到了。

　　领钱的地方在国际学舍的一间办公室，表演嘉宾在门外排起长队，依次进去领钱。

　　周朝先瞧见前面的乐队都拿着一个很厚的信封出来，心中暗自估量，每个信封里大概有两千块样子。

　　耐心等了十来分钟，终于轮到他了。

　　办公室内，工作人员抬眼扫了一下他的面孔，随即从笔记本中取出一个信封，并没马上递给他，而是说道：“在这里签字，领取你的薪酬。”

　　周朝先快速在指定位置签下自己的大名，可金额的地方，被工作人员稳稳地按住，根本瞧不见具体数字。

　　等签完字后，他接过信封，单眼眯起来往里面看，只见里面仅有一百二十块。

　　恰在此时，窗外一阵风猛地吹进来，“哗啦”一声，吹得笔记本快速翻页，工作人员赶忙伸手按住笔记本，这一瞬，刚才被遮挡的地方露了出来。

　　周朝先眼尖，一眼便看到自己那栏清楚地写着演出费用四百块。

　　“……”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骂一句“真特娘的黑！也不知道整场演出报账的总费用是多少。他们倒好，动笔随便一划拉，大把钞票就进了自己的口袋，可比我们上台表演轻松太多了。”

　　周朝先一踏出办公室，胖子他们就立马围了上来。胖子满脸期待，一把夺过周朝先手中的信封，边拆边问：“多少酬劳？有没有一千块？”

　　结果信封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杨祖珺拿着老周的吉他，边走边唱：“给我一瓢……赚了多少，能全职干吗？”

　　“那我只能去乞讨了！”周朝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是第一笔生意，但目前看并不乐观。

　　“朝先哥，你刚才太man了，cnm，出来单挑啊！不愧是混江湖的，有血性！”张爱嘉双眼放光，满是崇拜地挽着他的胳膊，目光中尽是炙热。

　　张爱嘉向来对会弹吉他、会写歌的帅气男生毫无抵抗力。

　　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她就常常跑去追星，痴迷于嬉皮士文化，穿着打扮十分大胆。

　　今日她身着扎染改良汗衫，系带未系，就变成深V领。下身搭配高腰阔腿长裤，脚蹬昭和风碎花布的勃肯鞋，身上还散发着一种菊花鱼与鼠尾草混合的香料味。

　　周朝先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这一低头，不经意间就能瞥见张爱嘉领口处的“深渊”，一时间，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咽了一口唾沫。

　　待他抬头时，看到对面不远处有个女孩站在那。原来是邓莉筠正在和左宏源等他。

　　“周先生，我们又又又见面了！”邓莉筠笑着打招呼，眼睛弯弯，苹果肌一鼓，夹出一个俏皮的小坑。

　　“是啊，你的珍珠别有一番滋味。”周朝先想起之前那杯珍珠没煮透的奶茶，随口说道。

　　可这话从一个男人对女人说出来，难免让人产生别样的联想。不少路过的歌手，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过，他们这群小年轻倒是没反应过来其中的深意。

　　“周朝先！左老师，啊，邓莉筠小姐。”陶晓清忙完手头的事，匆匆走了过来，语速极快地说道：“你那三首歌，周四会在我的节目里播放，记得收听哦！”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陶姐，多谢啦！”周朝先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

　　邓莉筠与左宏源的到来，他们不能在街边谈合作，所以找了一家冰果室。

　　宝岛的冰果室雏形可以追溯到日据时代，那时候宝岛引进了制冰技术，逐渐出现以冰品为主的摊贩。

　　战后经济复苏，冰果室在五六十年代开始蓬勃发展，成为庶民消暑的首选。

　　小周古早冰的芒果牛奶冰，实际上就是冰果室的甜品，只不过被周朝先提前搬运到了街边。

　　经济实惠的街边小店，是邻里、学生聚会的好去处。有许多老字号都存在几十年了，像南部的莉莉冰果室，高雄的阿婆冰。

　　周朝先他们几个选了一家名为“500CC”冰果室，门口的橱窗内堆满了应季水果。门口桌上的盘子内摆放着木瓜、火龙果、芒果、凤梨、哈密瓜。

　　一进店就是各种水果香气混杂在一起，说不上多好闻，也说不上难闻。

　　屋内的墙上贴着手写的菜单，全是用彩笔竖着一笔一划写就的，上面列着芒果汁、木瓜鲜奶原汁、苦瓜原汁等等。

　　价格从二块到八块不等，价格的高低也反映出水果本身的贵贱，像苹果汁，一杯竟要八块钱，而芭乐汁则只需三块。

　　五个人找到一个空位坐下，冲着老板喊着要喝什么。

　　“朝先，你唱的歌实在是……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不禁就想哭。我在家里一直说河北话，听我爸爸说着老家的情况。”邓莉筠还学了几声河北方言。

　　“还好吧，你没去台大，李叒泽来了一句一条大河波浪宽……那才绝了。”周朝先舀了一勺柳丁冰沙，含在嘴里，透心凉，心飞扬。

　　左宏源老师有很重的安徽口音，他大赞《我的祖国》的编曲和填词，这首歌没有一句直白的爱国，但它一些词汇意向就是故乡，就是家。

　　“小周，你怎么会想起来创作《美酒加咖啡》呢？”古月满脸好奇地问道，毕竟按常理来说，这种风格的歌曲一般都是成年老男人才会写出来的。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十分好奇，几个女人纷纷瞪圆了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周朝先，等着他的回答。

　　“我在梦中看过邓莉筠演唱！”当然，心里话是不会说出口的。

　　“你们是知道的我以前混帮派。醉生梦死，内心空虚的很，唯一让我还能提起兴趣的，就是唱歌。当时在道上，我还得了个‘红玫瑰歌厅’小霸王的外号呢！”

　　周朝先兴致勃勃地讲起当年的趣事，他每次出去办事回来，总会去歌厅放松放松。喝到兴处，就会抢过歌女的麦克风自己唱。

　　这可惹得不少歌女向妈妈桑抱怨，说赤虎这样太影响她们赚钱了。

　　不过，在当时如日中天的赤虎，为帮会立下过汗马功劳，流过血、拼过命，打下了不少产业，又有谁敢真的去管他呢？

　　“我跟歌女们说，我也能写歌。然后她们就说：“你会个锤子”“转锤子！”就她们被嘲笑一顿，我也不生气。就这么有一天喝酒的时候，忽然来了灵感。”

　　周朝先说话的时候喜欢比划，模仿醉酒唱歌的模样，挥胳膊挡开来抢话筒的歌女，动作夸张搞笑，逗得在座的哈哈笑。

　　东北人不喜欢冷场，什么话都不能掉地上，得接住。

　　左宏源有了想收徒的心思，不过先看看他的价码，笑着问道：“你这首歌卖吗？”

　　“卖！你们准备出多少钱？”一提钱，周朝先更兴奋了。

　　左宏源思索片刻，试探地问道：“20000块买《美酒加咖啡》的独家版权。”

　　20000块？周朝先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