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念如钩,心神似锁。
张志玄摒弃了所有温和的试探,将精神力凝聚成一股近乎实质的蛮横力量,朝着那再次浮现的、微弱不堪的四色灵气感应,狠狠地“罩”了下去!
“给我……过来!”他在心底无声地咆哮,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边后,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
没有技巧,没有引导,只有最原始、最粗暴的攫取!
这一次,那丝代表水属性的清凉感应没有像之前那样瞬间破灭。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散发出一种更加冰冷的抗拒感。
紧随其后,那点火属性的温热、土属性的沉重、金属性的锋锐,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他强行凝聚的意志“网”住!
“抓住了!”张志玄心中一紧,顾不得体会这四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排斥的感应被强行糅合在一起是何等怪异的感觉,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下一个动作上——
“进——来!”
意志如绳索,猛地向内一拽!
嗡!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外界的虚空中撕扯下来,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混乱驳杂的气流,带着四种截然不同的属性特征,被他强行拖拽着,撞向了他的身体!
不是温和的融入,而是粗暴的冲撞!
那气流甫一接触到他的皮肤,张志玄便感觉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冰针、火星、沙砾和铁屑同时扎了一下!
“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牙关瞬间咬紧,额角青筋暴起。
这与功法中描述的“引气入体,温养经脉”简直是天壤之别!这根本就是一场小型的能量暴动!
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么一丝,绝不能让它跑了!
“《青元诀》……经脉……入口……”他强忍着那股刺痛与不适,疯狂回忆着那粗陋功法中记载的第一步运行路线。
功法上只画了一张极其简陋的经脉图,标注了几个模糊的起始点,其中一个,就在他此刻感应最清晰的手臂外侧某处。
“就是这里!给我进去!”
他的意念强行驱动着那股驳杂的、总量少得可怜的四色气流,朝着那个感应中的经脉入口,狠狠地“塞”了过去!
噗嗤!
仿佛是捅破了一层薄韧的窗户纸,又像是用钝刀子割开老牛皮。伴随着一阵更加尖锐的刺痛,那缕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四色气流,终于被他硬生生、蛮不讲理地,挤进了一条他此前从未真正“感受”过的、体内那细若羊肠的……经脉之中!
成功了?!
不,现在说成功还太早!
几乎就在那缕驳杂灵气进入经脉的瞬间,张志玄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难看。
如果说刚才在体外捕捉和拖拽灵气是“牙线钓鲨鱼”,那么现在,将这缕灵气在经脉中运转,简直就是“试图将一群互相撕咬的野猫塞进一根脆弱的玻璃管里”!
那缕气流一进入经脉,内部的冲突瞬间爆发!
金之锋锐试图劈开一切阻碍,却被土之厚重死死拖住,摩擦出令人牙酸的滞涩感;火之炽热想要焚烧蔓延,却被水之阴寒不断浇灭,腾起丝丝缕缕如同水火不容的“蒸汽”(当然,这只是他的感觉);水之清凉想要流淌,却被火焰蒸腾、被土石阻塞、被金锐切割,变得支离破碎!
四种属性,本源不同,此刻被强行压缩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简直就像是四个仇人被关进了一间囚室,立刻就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
“该死!这……这根本没法动啊!”张志玄在心中惊怒交加。
他能清晰地“看”到(或者说“感应”到),那缕好不容易塞进来的四色灵气,就在经脉入口处不远的地方,互相纠缠、冲突、消耗,几乎是寸步难行!
更要命的是,他能感觉到,每冲突一次,就有微量的灵气从中逸散、消失,回归于无。照这样下去,恐怕还没等他将这缕灵气推动多远,它自己就先“内耗”干净了!
“不行!必须让它动起来!按照功法路线运转!”他咬着牙,再次催动意念。
这一次,他的意念不再是简单的“塞”,而是试图扮演一个“调停者”和“鞭策者”的角色,强行约束着这股混乱的气流,沿着《青元诀》那条粗陋得可怜的经脉路线,向前推进!
“动!给我动!”
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那缕停滞不前的气流上。
咯吱……咯吱……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经脉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那缕驳杂的气流,在他的意志强压下,终于极其缓慢地、如同老牛拉破车一般,向前挪动了一丝丝!
但这挪动的代价,是剧烈的痛苦!
狭窄的经脉壁被那狂暴冲突的灵气不断冲击、刮擦,传来阵阵针扎火燎般的刺痛。有时是金灵气失控带来的锐痛,有时是火灵气暴走引发的灼痛,有时是水灵气反噬造成的冰寒刺骨,有时又是土灵气淤积产生的胀痛!
各种痛苦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上的汗珠如同雨点般滚落,浸湿了身下的土炕。
“这就是……修炼?”他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哪里是修仙?这简直是自虐!”
他想起了前世小说里那些天才主角,什么“气随意动”、“畅通无阻”、“如臂使指”,再对比自己此刻的境遇,简直想放声大骂。
“骗子!都是骗子!”他在心中愤愤不平,“还是说,只有我这种伪灵根废柴,修炼起来才这么……这么要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原因。
“资质差,导致灵气驳杂,难以控制,这是根源。”
“功法劣质,《青元诀》根本没有提及如何调和不同属性灵气,甚至连最基础的引导法门都语焉不详,只给了一条粗糙的路线图,这加剧了冲突。”
“还有……这具身体的经脉,恐怕也因为长期得不到足够精纯灵气的滋养,本身就脆弱、狭窄,甚至可能有些地方存在着细微的堵塞,这让运转更加困难。”
三重debuff叠加,造就了此刻寸步难行的绝境!
“怎么办?放弃吗?”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现在放弃,之前的苦不就白受了?三爷爷怎么办?家族怎么办?赵家打过来,难道伸长脖子等死?”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
“可是……太痛了,而且……太慢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就这么短短片刻,他强行塞进来的那缕灵气,已经在内部冲突和经脉逸散中消耗了近乎一半!而它在经脉中前进的距离,恐怕连一寸都不到!
按照《青元诀》的记载,一个最基础的小周天循环,需要将灵气沿着特定的路线,流转过手臂、躯干、最终汇入丹田(虽然他现在连丹田在哪儿都还没‘摸’到),再回流出来。那路线图虽然简陋,但长度绝对不短。
以现在这种“龟爬”的速度,和高得吓人的损耗率,别说完成一个周天了,恐怕他累死累活,也就能把这缕灵气推到……手肘?
“这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他心中冰凉一片。
这已经不是“难”的问题了,这是“近乎不可能”!
他甚至开始怀疑,原主那炼气三层,到底是怎么“磨”出来的?难道每次修炼都要经历这种酷刑?那得需要多大的毅力?或者说,原主的情况比他现在要好一些?至少是单属性或者双属性灵根?
不对,记忆中很清晰,原主就是四属性伪灵根,家族记录上白纸黑字写着的。
“难道……是我太急于求成了?强行引气的方法本身就有问题?”他开始反思。
但转念一想,不强行引,连门都入不了,又能怎么办?
“先不管那么多了!既然已经进来了,就不能让它白白耗散掉!”
一股狠劲再次涌上心头。痛就痛吧!慢就慢吧!只要还在前进,就比停在原地等死强!
“给我……继续走!”
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缕在经脉中艰难蠕动的四色气流上,用意念死死地裹住它,推着它,顶着那剧烈的冲突和无处不在的滞涩感,一寸,一分,甚至一丝一毫地,向前推进!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专注中,失去了意义。
茅屋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窗棂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土炕上的少年,身体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那身破旧的粗布衣衫,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紧闭着双眼,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牙齿死死咬着下唇,渗出了一丝血迹,但他浑然不觉。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体内那场艰苦卓绝的“拔河”之中。
那缕驳杂的灵气,就像是一颗顽固的、棱角分明的石子,被他用意志力,硬生生地在一条狭窄、粗糙、布满障碍的管道中拖行。
每前进一点点,都要付出巨大的精神消耗和肉体上的痛苦。
金灵气的锋锐,时不时会刺破经脉壁,带来尖锐的剧痛。
火灵气的狂暴,总是在狭窄处积聚,仿佛要将经脉烧穿。
水灵气的阴寒,则让他在剧痛之余,还要承受阵阵寒意侵袭。
土灵气的厚重,更是如同无数看不见的淤泥,让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而它们彼此间的冲突,更是从未停歇,将本就微弱的灵气不断消磨,让张志玄心疼得滴血,却又无可奈何。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蹩脚的工匠,拿着最差的工具,在处理一块最劣质、最顽固的材料,每一点进展,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微乎其微的回报。
“这条路……当真如此难走吗?”
在痛苦的间隙,这个念头如同鬼魅般,一次次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但他没有停下。
因为他知道,停下,就意味着彻底的失败。
他只能像一个最固执的愚公,用最笨拙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去挖掘那座名为“命运”的大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快要被撕裂,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都在哀鸣时——
那缕已经消耗得只剩下不到原先十分之一、颜色也变得更加黯淡混乱的灵气,终于被他推着,走完了一小段相对完整的经脉路线,抵达了……似乎是功法图上标注的第一个“节点”?
他甚至来不及细细体会这个“节点”有何不同,也来不及为这微不足道的“胜利”而高兴。
因为他已经到了极限。
精神上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
身体上的痛苦虽然因为灵气的减弱而有所减轻,但长时间的折磨留下的后遗症,却让他浑身酸痛,仿佛被大卸八块后又重新拼凑起来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清晰地认识到,仅仅是推动这微不足道的一缕灵气,走完这短短的一段路程,就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并且损失了九成以上的灵气。
前路漫漫,后续的经脉路线更加复杂,需要的灵气总量更是几何级数增长。
而他,仅仅是在这第一步,就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