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不远的室内。
一众贾家女眷们,身上捆绑的绳子,早已解开了。
但于王府护卫看守下,暂时不能随意走动,只能留在这里休息!
蒲团边缘处,平儿撅着大圆屁股,同丰儿等丫鬟们,一边帮着王熙凤整理发髻,一边整理衣裙……
而因为方才细绳勒的紧,加之凤姐儿体态原就曲线饱满,导致所穿的软缎中衣盘扣断掉了,露出了里面雪白抹胸,还有一些青紫印痕。
偏手边没有针线,备用的衣服又在轿子里,几个丫鬟正有些不知所措,耳边便传来了琏二奶奶的声音。
“你们这些蹄子,忙得脚不沾地的,倒显得我刻薄了不是?都歇歇吧!”
“是,奶奶!”
闻言,平儿等人,都松了口气,这才停下手里动作,于一畔候着。
王熙凤说了句后,一双美眸瞥向门口的带刀护卫,粉面满是思量,并下意识攥紧手中绢帕。
救她们的这些人,不是叔父王子腾的人马,更不是官府的!
单从穿着打扮而言,瞧不出具体是哪家的,究竟是敌是友?
就在刚刚,也仅是问了两句话,便不作声了。
直到现在,也不知背后的人,有什么具体目的?
须臾,凤姐儿侧过头,劫后重生的喜悦早已散去,心里面七上八下,默道:“今儿带有利钱账本,原是寻那秃歪剌(净虚老尼),仔细合计一二。但那账册,连带着包袱,都被贼寇抢走了!”
“这账目一旦被外人给发现……再有这秃歪剌若是乱说些什么,我只怕有大麻烦!”
贾王两家都是金陵名门,亦算得上是“书香世家”。
放印子钱的事,毕竟不光彩,就算是神京权贵,也少有亲自去做的。一旦传开了,自是有损府里声誉!
而且,依照世祖爷颁布的《大明新律》,严禁官吏及其家眷,私下放利银。一旦被发现,违者面临杖刑,一干为官的男丁,像政老爷等也会受到牵连。
除此之外,她放贷的这些本钱,一些是克扣下人的月钱,一些是从老太太的私库挪用……
敞开了讲,一旦捅了出来,传到荣国府。
她凤姐儿,小则会失去府里的财权,受到贾王两家的冷落。大则可能夫妻关系破裂,被琏二爷给休妻了,落得无家可归!
因此,此间隐秘之事,仅有平儿,来旺家的知道。
耐住不安情绪,王熙凤向心腹丫鬟平儿,小幅度的招了招手。
“奶奶!”
平儿弯腰临前,轻呼了声。
随之,就见凤姐儿压低声音,丹凤眼带着警告,粉面含春威不露,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道:“要是有人问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记住了!”
“若是出了差池,仔细你的皮!”
平儿睫毛眨动,低下了头,小声道:“奶奶放心,平儿……”
同于此时,门处复传来响动。
正是按照世子爷的安排,前来传召的陈护卫。
“哪位是荣国府的琏二奶奶?我家主子有请!”
但闻此声,王熙凤强装镇定,从蒲团上站起,捂着胸口,裙摆轻摆,莲步移向门处。
像平儿原想跟在后面,陈护卫见此,则是抱了抱拳,出言制止道:“我家主子说了,只请琏二奶奶一人,前去说些话!!”
“奶奶!”
凤姐儿闻声一顿,侧过身子,左右顾盼,目光示意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罢!”
片刻后,迈出了门槛,血腥味刹那迎面而至。
那螓首抬起,惊鸿一瞥,但见院子台阶下,摆放的一排排尸首,有穿着贾府下人衣服的,也有贼人的,更有馒头庵的三两个……
平常争强好胜的凤辣子,瞅见这些,玉容上的残留脂粉,盖不住煞白脸皮,两腿隐约有些发软。
可惜平儿等人不在身边,王熙凤只能强撑着站稳,忍住喉咙里的反胃感。
而为了压制恐惧感,她扶墙又走了两步后,旋即侧眸,刻意厉声冷笑道:“这贼人死的好,倒是可怜了这些无辜的人儿!”
陈护卫见状,眸光一闪,心道:“这位荣国府的少奶奶,爽利狠辣,断不能以普通的女人看待,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主儿!”
净室内。
朱仲安同样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此间音色语气,同早上南城闻听的女声,本是一模一样!
显而易见,来人正是红楼里,那位聪明泼辣,又富有心机,为人八面玲珑的凤姐儿!
今生虽是初逢,还没有深入交流过。但前世于这位琏二奶奶,可是太熟悉了!
而今人未至声先至,便是这话语,大抵也是故意说出来,展露出凌厉无惧的一面……
可惜这凤辣子聪明反被聪明误。
将那些小聪明,想要用在他身上,更是大错特错。
打蛇打七寸,只要抓住要害,不愁她就范!
哒哒!
随着一阵裙裾窸窣声传来,他再度抬眸瞧去,只见一道靓丽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
第一眼看去,这美艳妇人,长着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肌肤若冰雪之白,身段婀娜多姿,又不失风流婉转,恍若神妃仙子般……
眼前所见,倒是与红楼里的描述,全都给对应上了!
下一息,但见世子爷示意,陈护卫拱手之后,便主动退了下去。
接着,朱仲安眸光坦然,继续看向眼前的凤姐儿,嘴畔噙笑,不紧不慢道:“今日事出突然,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自踏入门内,王熙凤就将注意力,放在红木榻上的俊美男子身上。
若从年龄上看,许与蓉哥儿相差无多,眉目清秀,生得好看,似乎比琏二爷还要俊一些。
此外,虽盯着她看来,但眼神深邃明亮,毫无半点色眯眯之态。于她感觉里,反倒充斥着好奇、欣赏、冷静……
更重要的是这种从容不迫之气度,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生养出来的!
凤姐儿本就生着一颗七巧玲珑心,更是心细如发,仅片刻接触,就判断出了很多东西。
等到视线移开,看到前方桌案上,摆放的熟悉账本后,她心里当即一沉,并有些摸不清目的。
一两息后,努力平静了心绪,王熙凤柳叶眉微蹙,款款行了个万福,接着道:“公子是个尊贵人,既是救命之恩,妾身出身国公府,自会涌泉相报……”
但见凤姐儿提到了贾家,后面又满是试探之意。
朱仲安却没时间,同这凤辣子勾心斗角。
他拿起手中利钱账本,正色道:“报恩的事,姑且不说……既然提到了国公府,我想夫人,也不想放印子钱的事,为府里的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