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那儿。”张勤指着西边摊位。

　　孙驹勒住马缰，眯眼望去。

　　阳光下，一个年轻的身影正蹲在木案前，专注地对付着手中的大公鸡。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高人？”孙林皱眉，“看着普普通通，连衣服都是地摊货。”

　　“越是这样的人越不能掉以轻心，”孙驹观察着陈岁的动作，“你看他杀鸡的手法......”

　　话未说完，陈岁已经抬起了头，直视着马上的两人。

　　目光平淡，仿佛在看两个普通的顾客。

　　“有趣。”孙林低声道，“他还真是沉得住气。”

　　“走。”孙驹挥了挥手，“先过去看看吧。”

　　马蹄声在西门市场上回响。

　　集市上的行人纷纷避让，却又忍不住偷瞄这支不速之客。

　　陈岁依然专注地工作着。

　　鸡毛被他一根根清理得干干净净，动作不急不缓，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这手法......”孙驹若有所思，“好像和镇上其他人不太一样。”

　　“确实。”张勤附和道，“你看他每次下刀的位置，都恰到好处。”

　　陈岁收起工具，站起身来：“二位要买鸡吗？”

　　声音很平常，但不知为何，孙驹总觉得有种奇特的压迫感。

　　“王寡妇的尸体，是你处理的？”孙林直截了当地问。

　　“哪有什么尸体。”陈岁淡然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大家都清楚。只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可怜人？”孙林冷笑，“她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意图吓死儿童。你还觉得她可怜？”

　　“我做事，从不违背自己的心意。”陈岁拿起一块木板，开始为即将出售的鸡进行最后的处理。

　　“装模作样。”孙林正要说什么，却被兄长制止。

　　孙驹翻身下马，走近几步：“小兄弟，听说你有一双看透生死的好眼。不知道能否赏脸，为我等解惑？”

　　“抱歉。”陈岁头也不抬，“我只是个杀鸡的。”

　　“你以为躲在这偏僻的市场就能置身事外吗？”孙林向前一步，似乎要动手。

　　祝云娴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突然现身道：“什么孙大人！百姓都不愿意，居然还为难百姓！”

　　孙驹和孙林两人自然看不见祝云娴。

　　“你们二位是......”陈岁问道。

　　“我们是来调查王寡妇一案的。”孙驹说，“还请小兄弟给在下一个面子。”

　　“小王寡妇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陈岁停下手中的活计，坦然承认。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孙林厉声道，“除魔卫道、斩妖灭鬼，捉拿一切不法、镇压一切邪祟，此乃我镇狱司的职责。”

　　“你这样擅自行动，是在挑衅我们的威严！”

　　“威严？”陈岁笑了笑，“我看王寡妇体内的阴魂，多半是你们镇魔司招惹来的吧。如果不是我在井底放了一把火，镇上早就血流成河了。”

　　这句话一出，不仅孙林愣住了，就连孙驹的脸色也变了。

　　“你说什么？”

　　“我杀了僵尸，为民除害，这不能做吗？”陈岁继续说。

　　“你......”孙林还想说什么。

　　“好了。”孙驹抬手制止弟弟，“此事到此为止。”

　　“大哥！”

　　“一个小小的江湖人。”孙驹深深看了眼陈岁，“能在你我眼皮底下做事，还能全身而退，这份本事......”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民间纠纷能解释的了。

　　“走吧。”孙驹拉住还想说什么的弟弟，“以后不要再提这事。”

　　直到马队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祝云娴才重新显现：“看来你闯祸了。”

　　“怎么会闯祸？我救了那么多人。”陈岁继续杀鸡。

　　“你说得对。”祝云娴笑道，“你不但救了人，还无意中说破了镇魔司的失职。”

　　陈岁一刀砍下鸡头：“我只是实话实说。”

　　“呵。”祝云娴摇摇头，“不过你可知道你刚才那番话会让多少人忌惮？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还有那镇魔司……”

　　“真是岂有此理！“祝云娴突然动怒，“他们以为披上这层官皮就能高高在上？“

　　她悬浮在半空，声音里带着一股难得的怒意：“多少亡魂找不到归宿，多少冤屈得不到伸张。镇魔司是做什么的？是庇护那些修行者，还是打压这些善终的亡魂？“

　　陈岁依旧专注地处理着手里的鸡：“各有各的立场罢了。“

　　“什么立场？“祝云娴冷笑，“在他们眼里，活人重要，修行者重要。至于死人......就算死得再惨烈，只要影响不到他们头上就行？“

　　她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愤怒：“你看看王寡妇，一个含冤而死的女子，变成鬼魂都不放过她。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化解，他们非要用那把火烧魂。现在又怪别人多管闲事？“

　　“镇魔司斩妖除魔，论功行赏，可能是有报酬的，应该是这些人恼羞成怒，功劳被我抢了。“陈岁平静地说。

　　“报酬？为民除害，救民水火，怎得就算出风头了。“祝云娴讥讽地笑了。

　　她悬浮到陈岁面前：“我觉得你应该去镇魔司。凭你的本事，本就应该得到认可。而不是在这里杀鸡卖肉，装模作样。“

　　陈岁抬头看她：“为什么一定要进镇魔司？“

　　“因为你值得更好的人生！“祝云娴斩钉截铁地说，“以你的品性、能力和手段，根本不该局限于这点小地方。“

　　两人在陈岁的摊位前，一阵耀武扬威，直到他们离开后，市场里喧哗渐响。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的心中此时都愤愤不平。

　　“太过分了！“一个卖菜的大娘直接把担子放下，“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小陈？“

　　“可不是，“水果摊老板娘也嚷嚷起来，“刚才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人仗着自己穿着官服，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

　　“你们没听出来吗？“一个卖布的老婆婆说，“小陈说王寡妇是'被他们招惹来的'。这事本来就是镇魔司的责任，现在反倒怪罪起替他们办事的人来了？“

　　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有人开始回忆起王寡妇的事：“说起来那天晚上确实不对劲。我记得井里冒出黑气，恐怕镇魔司的人一来就被吓跑了呢！“

　　“对对对！“街对面的杨木匠附和道，“还不是小陈救了咱们。要不是他，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听说了吗？“有人小声说，“据说小陈一个人对付了王寡妇的鬼魂，还帮着办了法事。现在反被人指责？“

　　祝云娴听到这些议论，更加生气：“听听，这才是人心所向。镇魔司整天趾高气扬，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杀鸡的平民受人爱戴。“

　　“小陈啊，“大妈拍着胸脯说，“你可千万别怕他们。有什么事，我们街坊邻居都支持你！“

　　可是你支持我没用啊……

　　陈岁一边给大家道谢，一边继续忙活。

　　但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对他仗义行为的肯定和对镇魔司蛮横态度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