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笑了笑没有吭声。

　　两年后，新房连地基都没开始打呢，怎么可能盖完。

　　而且就算盖完了，也做不到宽宽敞敞的过日子，论舒适度，筒子楼还不如老平房呢。

　　别看现在大家都狂热的追求楼房，觉得楼房洋气时髦，住起来有面子。

　　等真住了进去，滤镜很快就会消失，然后怀念围院和平房。

　　又伸手在盆里捞了个包子，陈子安说道：

　　“放心吧妈，我身体好着呢，这点活儿不算事。”

　　“等忙完了这几天，以后就能轻松了。”

　　沈秀兰看着盆里大白包子上面印着的两个黑指印，蹙眉道：

　　“洗手去，看看都脏成什么样了，也不怕吃坏肚子。”

　　“你说的那个卖牙膏皮的人，什么时候到家里来？”

　　陈子安洗完手回来，从老妈那儿接过碗筷。

　　“不确定呢，总之把钱和东西先预备着吧。”

　　“她要是来了就给结账，不来就算了。”

　　沈秀兰点点头，又问道：“电器都给她，家里那台缝纫机呢？”

　　“缝纫机就算了，她拿不走。”

　　“先放着吧，回头我给修修，咱们自己留着用，以后不收这个了。”

　　当初贪便宜收了台缝纫机，回家之后他就开始后悔。

　　这玩意体积太大，兜子里放不下，一路扛着进进出出着实惹眼。

　　往家拿还能说是买的二手货，要是再往外运，有心人怕是能猜到他在倒腾旧货。

　　陈子安琢磨着，租房的事情一拖再拖，如今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这边街坊邻居互相都认识，很少见到生面孔，赵红大姐往这跑多少有些显眼。

　　而且下周他就要去收网，东西肯定少不了，来回倒腾暴露的风险很高，严打期间这些细节都得注意。

　　别回头让人从家里给抓走，那可就闹了大笑话。

　　不多时，陈怜从外面玩回来，陈卫国也下班到家。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晚饭，陈子安拿出书本开始复习。

　　明天一早出发去屯石村，他的计划是路过乡镇时，把油渣卖掉。

　　如果卖的顺利，看望完笨蛋盲流，当天就能回来。

　　然后下周一去十七中，参加摸底考试，算起来还能有两天的时间复习。

　　这两天就不出摊了，闭关修炼，免得到时候考试没通过丢人误事。

　　......

　　早上五点，天空飘起了细雪。

　　架在炉子上的蒸锅咕咕冒着热气，老陈同志掀开看了看，又往里面添了些水。

　　“下雪了你还去乡下啊？”

　　“得去，都定好了。”

　　陈子安推开门看了看，也是有点无奈。

　　不大的雪粒，被风卷着肆意纷飞，扑面而来，打的皮肤生疼。

　　昨晚还是一片晴空呢，没想到后半夜忽然下雪了。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

　　乡下的路本就不好走，现在下起了雪，更费劲了。

　　但没办法，跟驴车的师傅约了在回收站碰头。

　　张为民那边也说好了，临时加个班，帮他到仓库装货。

　　“当天去当天回，不然等明天雪结了冰，你就回不来了。”

　　“上桌，吃饭吧。”

　　老陈同志掀开锅盖，用筷子夹着放饺子的蒸屉摆到桌子上。

　　接着又切了块咸菜疙瘩，盛了两碗棒碴碎粥。

　　沈秀兰跟陈怜还在里屋睡觉。

　　爷俩就这么吃了起来。

　　昨晚沈秀兰女士心疼儿子，连夜给做的大肚蒸饺，酸菜油渣猪肉馅，还搁了香油。

　　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唇齿留香，好吃的没边儿了。

　　陈子安没忍住，一口气炫了五个。

　　吃完饭，陈卫国说道：“你妈让给你拿饭盒盛点路上吃。”

　　“但这么冷的天，我觉得还是算了，冻成冰坨也没法吃。”

　　“出门在外别怕花钱，自己到镇上解决吧。”

　　陈子安咧嘴直笑：“放心吧，您啥时候见我省过钱。”

　　陈卫国瞪了他一眼：“你还挺骄傲？”

　　陈子安嘿嘿笑了声，不顾老爸的反对，盛了一饭盒的蒸饺。

　　这次的馅儿太香，没吃够。

　　路上冻了不怕，到笨蛋盲流家再热热就行了，不影响口感。

　　炫完蒸饺，又喝了两大碗粥，拎着东西从家出发。

　　先到回收站装车，接着启程下乡。

　　......

　　七点未过。

　　雪越下越大，细密的雪粒逐渐变成了鹅毛般的雪花。

　　两辆驴车逆着风雪，晃悠悠的驶出了辽城。

　　陈子安裹着棉衣坐在车板上，听着包裹铁瓦的轱辘压在路面发出的噶咋声，欣赏着沿途的自然风光，内心颇有些悠然愉悦。

　　等过些年，路越修越宽，田越来越荒，远处跟天际相连的山峦，大部分都被推平凿穿。

　　再想看到这样的美景，可就得费老劲了。

　　可惜，这种悠然的心情没能持续太久。

　　半小时后，驴拉屎了。

　　“师傅，这个粪袋子能不能扔一下，有点熏人啊！”

　　因为是专门用来拉货的板车，没设乘客位，陈子安只能跟油渣挤在一起。

　　这就导致，驴屁股后面用来接粪的袋子，就在他眼前晃悠。

　　赶车师傅回头看了一眼，摇头道：

　　“还没盛满呢扔啥，这牲口一会一拉，这么折腾天黑了也别想到。”

　　“忍忍吧，待会冻上就好了。”

　　陈子安无奈，只能尽量往后靠。

　　突然间他就不喜欢自然风光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小汽车好。

　　不过想开上轿车，还要等挺长一段时间。

　　辽城出租汽车公司明年才会成立，总共只有十四台菲亚特。

　　费用高的离谱，一公里就要一块钱，根本坐不起。

　　除了这些进口车，辽城街头跑的基本都是大解放和修配厂自研的十座面包。

　　这会儿就算找到单位挂靠，拥有购买资格，一时半会也买不到轿车。

　　没办法，只能继续挣钱，等着改革的春风缓缓吹来。

　　......

　　下午四点，石滩镇到了。

　　“小伙子，货给你卸到哪？”

　　按照行程规划，这里就是终点站。

　　下雪了，板车通行不方便，到屯石村还剩下二十多里地，只能腿儿着走。

　　陈子安跳下板车，猛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妈的，被师傅骗了，驴粪冻住根本不会影响威力。

　　这一路的毒气攻击，好悬没把他送走。